正月初七,田安心裡的不安終於得到了認證。
皇宮收到了滄州的加急信件,田明武在與匪徒的搏鬥中受傷昏迷,已經由屬下護送回京,請求皇帝允許太醫院援助。
信件到的第一時間,皇帝便給整個太醫院下了死命令,田明武必須救回來,否則太醫院全院罪責難逃。
整個太醫院頓時嚴陣以待,集體祈禱田明武安然無恙,生怕田明武一個不好,即使是死在了半路,他們也會被皇帝遷怒。
將軍府里,太子親自來送消息。
田安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簡直難以置信,一度以為太子在開玩笑。
可誰會拿人命來開玩笑呢!尤其是出征在外的將軍的命。
而太子是一國儲君,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比聖旨也差不了多少。
這種玩笑他不會開,所以這事是真的,田明武是真的受傷了,並且情況還可能很嚴重。
聽到爹受傷的事,兩個弟弟最先受不了,一人一邊抱著田安「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尤其是小琪,他經歷過一次親人的逝去,一聽田明武受傷,便以為田明武會像他的親爹、親娘和叔、伯、堂姐、弟們一樣永遠消失。
他已經失去一次爹娘了,好不容易又有了一個疼愛他的爹,難道這個爹爹也要離他而去嗎?
小康從小就沒見過爹,就因為沒有爹在身邊,他小時候沒少受李大柱家四個孩子的欺負。
現在好不容易找到親爹了,他一點都不想失去。
田安心裡也難過,她原本一直把田明武當成便宜爹,可有可無的,若不是為了小康小琪,她可能都不會認田明武。
可在聽到田明武受傷的第一時間,她還是抑制不住的難過,酸澀。
這是她兩輩子唯一的爹啊!怎麼可能不心疼?
只是,聽見兩個弟弟的哭聲,她根本顧不上自己難過,只能先安慰他們。
「你們別怕,爹不會有事的,他只是受傷了,姐姐肯定能治好他的。」
田安不知道田明武到底傷的有多重?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治?畢竟她只是醫者,不是神仙,只能救死扶傷,做不到起死回生。
但即使她心裡根本沒底,此時也只能這麼說,是安慰小康小琪,安慰同樣著急的蕭嬤嬤,秦婆婆,韓先生等人,也是安慰自己。
安慰好小康小琪讓小廝把他們帶下去後,田安才閉眼片刻,穩定好情緒後走向太子道:
「敢問太子殿下,信件里可說了我爹傷到了哪裡,傷的有多嚴重,情況如何?」
田明武這次帶的人不少,對手又只是不成氣候的土匪,田明武再怎麼說也是從戰場上殺出來的,自己又給他準備了這麼足的物資,按理說這次剿匪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才是。
事關人命,太子不能把信件給田安看,只能把信里軍醫的診斷全告訴田安。
據信里所說,田明武是在追擊土匪的途中,和一名士兵獨自面對四名土匪,因同行士兵不敵,田明武出手護他,受了土匪暗算,雙臂兩刀,身上背部、腹部、手上、腿上等多處被拳打腳踢留下的挫傷。
但最嚴重的是頭部的創傷,據土匪交代他足足用木棍往他頭上敲擊了不下十次。起初有頭盔護著,田明武一直沒倒,後面頭盔被打掉了,又挨了兩棍才把他打趴下的。
在場的眾人聽聞田明武的遭遇都無不痛心,丫鬟小廝們,眼淚情不自禁的往下流,秦婆婆和蕭嬤嬤兩人更是承受不住掩面痛哭,咒罵土匪。
「天殺的土匪,田將軍是多好的人啊!怎麼下得去手啊!」
但作為親身女兒的田安卻看上去除了臉色發白外,似乎格外冷靜。
只有一直扶著她的趙奕銘知道,她此時全身顫抖,手心裡全是冷汗,十指的指甲直接插進肉里。
是趙奕銘把自己的手掌放進她手裡,才沒讓她傷到自己。而他自己的手被田安掐的血肉模糊,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太子說完後,田安遲遲沒有再說一句話,只定定的看著一個地方,仿佛失了神一樣。
趙奕銘知道她此時的狀況,她一開口準是哭腔。
只能開口道:「多謝太子殿下親自跑這一趟。」
又看向一旁的韓先生,「先生,眼下府里沒有主事的人,還請先生替我們招待太子殿下。」
韓先生一愣,想到府里的情況,也沒有推脫,直接硬著頭皮上。
上前向太子行禮道:「草民韓勛,見過太子殿下,眼下府里情況特殊,還請太子殿下不要見怪。」
朝廷官員府里的人,太子和皇帝手裡都是有底的,對於這個罪臣之後,太子也是知道的,聽說此人才學不錯,倒是讓他有幾分好奇。
原本他想就此告辭的,畢竟眼下將軍府的情況,他再留著便有些讓人為難了。不過,既然韓勛要招待他,那他便藉此機會探探此人。
待韓勛帶著太子去了正堂後,趙奕銘才和兩位老人打了招呼,然後一把抱起田安往她的院子跑去。
鄧雪和香桃追著過去,卻在門口時被趙奕銘呵斥住了腳步。無奈,兩人只能站在門口等。
只是,沒過一會,便聽見房間裡傳來壓抑的嗚咽聲。
香桃懵懂的拉著鄧雪問道:「雪兒姐姐,是小姐在哭嗎?」
見鄧雪點頭,她著急的就要往裡沖。結果,被鄧雪眼疾手快的捂著嘴,拉住後領拖走了。
「有姑爺在,你瞎往裡跑什麼」
屋內,趙奕銘抱著田安,「她們走遠了,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別憋在心裡,有我在,別怕。」
聽到這讓人破防的話,田安趴在趙奕銘肩膀上,忍不住大聲哭出來。
「是不是我不配有父母,就算得到了,老天也見不得我好,非要折磨我爹?」
「是不是我註定得不到父母親情?」
「是不是」
田安一邊哭,一邊念叨著,她把田明武受傷的責任全背在了自己身上。
趙奕銘只能一遍遍的開導她,安慰她,直到她哭累了,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