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彧想殺了盛黎蓉,讓自己入局。
沈琢青看得出,賀彧很累了。
從他提分手到現在,賀彧做了太多太多的事,一遍遍地,來穩固自己和沈琢青的關係,來打破兩人之間的屏障。
沒有任何人站在他身邊,誰都企圖讓沈琢青離開他。
可如果一個人執意要走,另一個人哪怕是傾家蕩產、頭破血流又怎麼留得住。
兩人走出工廠,工廠里的一切像是自深淵而來又重新被卷回深淵。
餘輝拿著手機哆哆嗦嗦地報警。
沈琢青站在一側,身後落下斜斜的影子,卻像是耳鳴了,什麼也聽不清了。
腦子裡只不停地迴蕩著賀彧在轉身之後,用著只有彼此間能聽見的聲音,對他說的最後一句:
「是你說疼我的......」
很小聲,小聲得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他說了嗎?
他忘了。
他說過太多哄他的話。
他撒謊的技巧信手拈來,張嘴就是,可賀彧不是,賀彧把他說的每句話都當了真......賀彧在對待他的事情上單純得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
餘輝在他耳邊說什麼,沈琢青聽不見了,世界都在離他遠去。
......第一次見,賀彧穿著一身黑色拳擊運動服,戴著紅黑的拳套,一身悍匪之氣,毫不手軟將他拖進房間壓在門後,如果不是沈琢青知道他心思單純,絕對會懷疑他是變態。
兩人莫名其妙打了一架,他往賀彧結實的手臂上咬了一口,賀彧往他脖子咬了一口,那痕跡整整一周才消下去。
後來不知怎麼賀彧同意配合他的治療,卻像個小孩一樣向他要獎勵。他想著不能太主動所以三天沒去找他,結果他就說他連他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
還被他發現他去酒吧了。
賀彧帶他去騎馬,不知道又和盛黎蓉做了怎樣的交易才得到機會帶他去騎馬,還怕他不會騎,特意準備了小孩才背的背背佳,但他沒用上。
那天的暴雨來得很突然,他看到衝出馬舍的馬時就猜到賀彧要做什麼了,他看到青年朝著雨幕飛奔出去,為了博取他的信任,在他騎上那匹失控的馬的時候,撲了過去,結果原本安全的賀彧又上來抓他,在摔地之時將他牢牢地抱在懷裡。
賀彧怎麼會這麼好心呢,果然,進了醫院後第一件事就是向他索要報酬,他以為他要錢,沒想到他卻說要和他睡覺......還順走了一副眼鏡。
當然,睡覺沒睡成,不過眼鏡卻沒再拿回來......也不知道賀彧放哪去了。
可以看出他的心計賀彧很受用,很短的時間,賀彧就主動提出和他續約三年,他也因此得到在別墅過夜的機會。
給他買蛋糕是為了博取他的信任,他知道,那是賀彧的生命里第一次有人給他買蛋糕,對他說「生日快樂」這四個字。
他很可愛,不敢吃,說了句:「吃了就沒了。」
知道不得不吃,就問他:「吃完了能再給我買嗎?」
他回答了他什麼?他回答:「你喜歡,隨時我都給你買。」
但之後他沒再給賀彧買過蛋糕,反而是賀彧,知道他喜歡吃甜品之後時常就給他買。
第一次很突然,僅僅是吹個頭髮的時間,不知道怎麼天旋地轉地,他就被賀彧壓到了床上。
賀彧是個心眼子非常小的人,他其實很早就隱隱感覺到,只是從沒去細想過,或者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被突然空運來的卡斯羅犬,因為約著喝酒就被揍到滿臉是血的蔣勛。
......或許那也不在意料之外。
賀彧那時候對他的喜歡就已經超越常人。
之後他們經常偷偷的......因為別墅里有監控,他們只能躲在單一的房間或是在他家,或者是在偶然遇見的酒會房間裡。
後背被抽打得潰爛猙獰,一見他還要將他架起來擠到牆上。
大概是聽說他愛吃醬板鴨,所以莫名其妙地半夜提著醬板鴨來找他,知道他和別人去參加酒會還生了氣,又是一頓做。
被賀聲東砸破頭的那晚,賀彧的情緒很糟糕,但他只是對他說了幾句溫軟的話他就被哄好了,又黏了上來,小狗一樣貼著他,還說要給他送禮物。
那些東西......也不知道賀彧是不是從哪看了什麼學來的。
還有太多太多的畫面。
賀彧那雙本該玩世不恭的眼睛裡似乎只裝著他一個人,每一次,沈琢青與他對視的時候,都會感受到一股極強烈的心顫。
他越來越喜歡他......
自作主張喊他老婆。
明明比他小,卻把他嬌養在家裡,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問他為什麼幹活,說是為了攢聘禮的錢,要娶他回家。
賀彧沒有家,但是賀彧和沈琢青在一起好像就有了家。
「老婆,你受委屈了。」
「老婆,我錯了,原諒我。」
「老婆,我喜歡你。」
「老婆乖乖睡覺。」
「我養老婆。」
「想老婆,想老婆。」
「老婆,你愛我,對嗎?」
原本應該落下山頭的夕陽餘暉,不知什麼時候偏離了航線,沈琢青每跑一步那光的分界線就上移一步,逐漸照亮本該徹底墜入陰暗的工廠。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回頭跑的。
身後餘輝慌亂喊他的聲音越來越遠。
畫面里逐漸消失的賀彧再一次出現在眼前,他沒了驕傲,沒了朝氣,坐在地上仰著頭不知在想什麼,眼角似乎有無聲的晶瑩在閃爍。
身邊的盛黎蓉已然暈了過去。
扭頭看見再次出現在面前的沈琢青時,他仿佛愣了下。
沈琢青忽然沒了力氣,眼前明明沒有任何障礙物,他卻猛地摔在地上,卻即刻爬起來,幾乎是連摔帶爬地跑向賀彧。
賀彧瞳孔放大,顫抖的身子已然爬起,速度越來越快地奔向他跌跌撞撞的笨拙的沈醫生。
那光自沈琢青而來,將賀彧一同垂憐。
兩人跪在地上,緊緊相擁,淚水打濕雙方的肩。
無數的話在此刻泣不成聲,偽裝著成年人的倔強。
自此,沈琢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