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鬱鬱蔥蔥的花草樹木,輕輕閉眼,爭儲是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容不得絲毫疏忽。
倘若容蒼真的暗中結黨營私……
宸王攥緊手。
他最好是管不住自己的野心,這樣自己才有理由去父皇面前參他一本,讓父皇對他生出忌憚……似乎也不行。
若父皇對他生出忌憚,收回他的兵符,他豈不是就失去了利用價值?
宸王心頭左右為難,一邊恨不得置容蒼於死地,把他手裡的兵權都收歸己有,一邊又無比清楚地意識到,目前除了容蒼之外,他手下還沒真沒有人能吃下四十萬大軍的兵符。
而且漠北邊境的鎮壓離不開容蒼。
誰要是能替代容蒼駐紮邊境,他絕對以聘以厚禮,把瑾月下嫁給他……下嫁?
宸王腦子裡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齊錦。
齊錦不是還沒有成親嗎?
與其在這裡猜測他去護國公府的目的,不如直接把他拉攏過來,讓他成為自己的妹夫,如此才能確保忠義侯永遠不會站到他的對立面。
宸王轉身走出去,喊了個小廝過來。
「王爺。」小廝恭敬上前,垂頭聽命。
「王妃可在?」
「回王爺,王妃進宮陪貴妃娘娘說話去了。」
宸王沉默片刻:「備馬吧,本王也進宮給母妃請個安。」
「是。」
小廝立刻去吩咐準備坐騎,宸王回房換了身衣服,隨後打馬進宮。
歷代皇族皆有規矩,成年皇子封王之後就會搬出宮居住,尋常探視自己的母親都有嚴格的次數限定,位份高的嬪妃每個月可見兒子三次,位份低的一月僅有一次相聚的機會。
穆帝登基之後一直寬容開明,嬪妃可以親自撫育自己的兒子,位份低一些的也並不強迫把孩子交由別人撫養,只是出身低的皇子沒有儲位爭奪權罷了。
成年之後,皇子們隔三差五進宮見母親,穆帝尋常也不太過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兒媳給婆婆請安,他更樂見其成。
似乎完全不在意前朝和後宮頻繁來往,會不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所以宸王進宮很順利,加上朝中現在屬他出身最高,在貴妃面前又最得寵,哪怕沒有成為太子,在宮人心裡也有著等同於太子的待遇。
進了昭宸宮,宸王跟母妃見了禮,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臉色不太好看,遂關心詢問:「母妃這是怎麼了?看起來不太高興?」
顧貴妃語氣冷淡:「還不是你那個白眼狼弟弟,和他那個白眼狼媳婦。」
宸王不解:「請母妃明示。」
宸王妃坐在一旁,主動開口解惑:「母妃得知那晚家宴之後,九弟妹和三位公主去皇后宮裡坐了一個時辰,卻沒來母妃這裡問個安。」
「竟有這樣的事情?」宸王臉色一沉,面上浮現惱怒,「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兒家,果然一點禮數都不懂。」
宸王妃蹙眉:「禮數反而是其次的,現在需要擔心的是,九弟和九弟妹有沒有打著什麼別的主意。」
別的主意?
宸王望著母妃冷若冰霜的臉,腦子裡忽然想到了什麼,瞳眸微縮:「母妃擔心的是九弟想跟皇后……」
「楚雲緋最近確實跟皇后頻繁來往。」顧貴妃端過茶盞,面無表情地喝了口茶,聲音陰沉冷漠,「她心思倒是不少,博皇后好感,跟謝家來往,昭昭野心都快無法掩飾了,所以才不敢到本宮面前露臉。」
宸王沉默著,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他沒想到容蒼和楚雲緋竟會有這樣的想法,打算討皇后歡心,繼而取得謝家人的支持?
這是另闢蹊徑?
「可惜他們想也是白想。」顧貴妃陰惻惻開口,眼底儘是冰冷的算計,「有本宮在一天,皇位就輪不到他們覬覦。」
宸王聞言,心頭再次浮現疑問。
這麼多年他其實一直知道母妃偏心,從小他也極為享受並在日復一日的偏心中養成了習慣,甚至把一切視為理所當然,跟母妃一起打壓容蒼。
可這麼多年下來,他其實心裡一直困擾著一個問題,那就是母妃為什麼如此厭惡容蒼?
年幼時享受著這種偏心帶來的好處,他從未覺得不妥,反而是隨著年紀越大,心裡越覺得母妃對容蒼的態度太過反常。
不過他知道母妃不會告訴他答案,所以這個疑問只是一閃而逝,很快從腦子裡被拂去。
「母妃,兒臣今日過來,是有件事想同母妃商議。」宸王在一旁坐下來,接過宮女呈上的茶水,「齊錦今天去護國公府了。」
顧貴妃皺眉:「齊錦去護國公府?他要幹什麼?」
「兒臣暫時還不知道,但兒臣心裡有些不安。」宸王擰著眉,「萬一他站到了裕王身後,兒臣豈不是——」
「他敢?」顧貴妃聲音驟然沉厲,隨即意識到自己失態,輕輕嘆了口氣,「這一日兩日的儘是煩心事,一個個都不省心。」
宸王思索片刻:「兒臣有個想法,不知合不合適。」
顧貴妃道:「你說說看。」
「瑾月年歲也不小了,兒臣想把她許配給齊錦,母妃覺得怎麼樣?」宸王看著顧貴妃,眼底帶著幾分遲疑,「齊錦相貌堂堂,忠義侯和長公主有權有勢,嫁給齊錦不算委屈了瑾月。」
何止是不委屈。
事實上放眼整個京城,只怕沒有別的男子敢厚顏說自己比齊錦更配得上五公主。
這樁婚事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只是齊錦不一定同意。
顧貴妃臉色沉凝:「齊錦相貌是不錯,年紀不大,家世方面也配得上,只是……」
宸王看出她心裡顧慮:「母妃擔心父皇不同意?」
「這個問題壓根不需要我擔心,稍微用腦子想想都知道,你父皇肯定不會同意。」顧貴妃說著,冷冷一笑,「他生怕你勢力太大,威脅到他的帝位,否則早早就該把儲君之位定了下來。」
宸王和宸王妃對視一眼,後者轉頭看向顧貴妃:「要不過幾天讓我父親聯合朝中大臣在早朝上再勸諫一次?」
「勸諫有什麼用?」顧貴妃臉色冷漠,「皇上會聽嗎?滿朝文武隔三差五勸上一次,他都說不急不急,萬一哪天暴斃——」
「母妃!」宸王連忙打斷她的話,臉色浮現緊張之色,「宮裡耳目眾多,還望母妃慎言。」
「怕什麼?」顧貴妃冷笑,「我這些年算是看透他了,沒有需要求著我的事情,根本不會來我宮裡,這幾天更不知怎麼回事,天天往皇后那兒跑。一個沒兒子的深閨怨婦,可不得他好好安慰嗎?」
這一番話怨氣甚重,像是凝聚了太多的不滿,導致她的耐性都快瀕臨極限了似的,然而相比於此時殿內的不停抱怨,殿外卻是一片壓抑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