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內一天接到兩個消息。
「七皇子打算在下個月竇尚書壽宴上,揭發他賣官賣爵、貪贓枉法的罪名,大義滅親,親手送自己的岳父上路。」
長青稟報這個消息時,容蒼正坐在長信殿跟楚雲緋一起看奏摺,聽到這番話,夫妻二人雙雙抬頭看著長青。
長青被看得一凜,小聲問道:「是不是這個消息太突然了?」
「安郡王要對付竇尚書?」楚雲緋皺眉,「為什麼?」
長青沉吟;「之前主子說要查安郡王身邊那個少年的身份,屬下就去查了。那個少年其實是個女子,名叫蘇瑤,真實身份應該是十幾年前因妄議儲君被治罪的吏部尚書蘇拾玖之孫女。」
楚雲緋神色微驚,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容蒼:「吏部尚書?」
容蒼神色微沉:「把安郡王叫到前殿,我有事跟他說。」
長青領命而去。
楚雲緋神色凝重:「這麼說來,安郡王是在王府藏了個罪臣之後?那他對付竇尚書,應該跟這個女子有關?」
容蒼嗯了一聲:「聽說蘇拾玖當年被治罪,就是因為竇尚書。」
楚雲緋詫異,隨即若有所思:「事情已經過去了多久?七皇子以前一直待在宮裡,跟蘇尚書應該沒什麼密切的關係,與朝中大臣亦無往來,他怎麼會知道內情?」
「他知道的內情不一定是真的。」容蒼把批好的奏摺整理在一旁,站起身道,「沒看完的摺子你繼續看,晚間我們再商議,我先去前殿跟他談談。」
「嗯。」
容蒼剛走,只見寶蟬匆匆跑了進來,「太子妃,大消息,大消息!」
掌事姑姑抬頭朝她望去,皺著眉提醒:「寶蟬姑娘,你應該穩重一些,風風火火像什麼話?」
寶蟬聞言連忙止住腳步,隨即踏著小碎步走到楚雲緋跟前,端正地行了個禮,才低眉垂眼稟道:「太子妃,奴婢剛得到一個大消息。」
楚雲緋失笑:「說吧。」
寶蟬走過去,湊在她耳畔低聲開口:「皇后娘娘有喜了。」
啪。
楚雲緋手下一個不穩,剛拿起的摺子掉在書案上,她緩緩片頭,眼神古怪地盯著寶蟬:「你在開什麼玩笑?」
「奴婢沒開玩笑,這麼大的事情,奴婢敢開玩笑嗎?」寶蟬連忙搖頭,力持鎮定,「是皇上派了楊公公過來,說這幾日皇后娘娘鳳體前安,後宮之事請太子妃多多操心一些,讓皇后好好靜養。奴婢多嘴問了一句,楊公公就悄悄把實話說了,還吩咐奴婢不許往外亂說。」
楚雲緋面色複雜,一時竟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
皇后有喜?
不管從年齡還是身子狀況來說,皇后有喜都太過出人意料,楚雲緋短暫地懵了一下,隨即想著,有個小生命總歸是件好事。
只是這孩子出生之後,輩分顯然會很大。
楚雲緋心情複雜,卻又奇怪於自己居然糾結輩分的問題。
她沉默片刻,起身打算更衣:「我去看看母后。」
「太子妃。」寶蟬連忙伸手攔住,「還是不要吧,楊公公讓太子妃暫時只當不知,說是皇后娘娘年紀大,身子骨也不是很健壯,這個年紀要孩子不如年輕人,早早讓人知道不太好,等月份大一點再說比較好。」
楚雲緋頓住腳步,緩緩點頭:「嗯。」
她起身走到偏殿,聽到乳娘小聲哼著搖籃曲,剛吃飽的孩子眼皮子已經開始打架,似睡非睡的樣子可愛極了。
楚雲緋走到小床前,愛憐地看著兒子越來越白嫩軟糯的小臉,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想到他即將有一個比他還小的叔叔或者小姑姑,心裡竟覺得……似乎挺不錯的。
皇族跟晏兒差不多大的孩子少,晉安王的孩子已經不小了,以後回京城的次數不會多,裕王和宸王被排除,恆郡王的孩子也已入了學堂,容蒼若沒有別的妃子,晏兒兄弟姐妹顯然也不會太多。
若皇后真有了身孕,晏兒有個伴挺好的。
……
東宮前殿,氣氛有些壓抑。
容蒼站在窗前,面無表情地看著容離:「你府里那個少年是什麼身份?」
容離一怔,隨即垂眸:「她姓蘇,叫蘇瑤。」
容蒼既然特地把他叫過來問,想來已經知道了什麼,他繼續隱瞞已沒有任何意義。
容蒼道:「你下個月打算做什麼?」
容離沉默不語。
「你想報復竇尚書?」容蒼語氣冷了冷,「因為一個蘇瑤,要把一個並無過錯的朝廷命官置於死地?」
容離表情微變,不敢置信地看著容蒼:「太子覺得竇尚書並無過錯?」
「你覺得他有什麼錯?」
「他以前是顧貴妃的人,這不是他的錯?他聽命於顧貴妃,為了一個尚書之位,栽贓陷害自己的頂頭上司,這不是他的錯?蘇家一門數十口人被殺,蘇瑤想要報仇,這難道不是他的錯?」
容蒼冷冷看著他:「既然如此,孤倒想問問你,竇尚書陷害自己頂頭上司一事,是你自己查出來的,還是旁人告訴你的?你有沒有證據?」
容離臉色微變:「我——」
「蘇瑤若真想為蘇家討回公道,她大可以去皇上面前喊冤,把當年竇尚書栽贓陷害的證據呈到御案之上,若有冤情,我相信父皇不會不同意重新徹查此事,你身為皇子,為了一個女子,竟要把家國律法全都拋諸腦後,像個江湖義士一樣報仇?」
容離淡道:「太子殿下說得輕鬆,蘇瑤被送去教司坊時才四歲,她一個小姑娘待在那個不把人當人看的地方,能活著已經不容易了,哪來的時間去找證據?」
容蒼語氣漠然:「所以她只想報仇,並不打算為蘇家翻案?」
容離垂眸沉默,顯然是默認。
「既然她手裡沒有證據,那你是如何得知蘇尚書一家是冤枉的?」容蒼平靜地看著他,一雙眸子卻如浸潤了冰雪,鋒銳而寒冽,「你親自查到了證據?倘若你真的暗中調查過此事,孤不相信自己一點消息得不到,更不信父皇會被你蒙在鼓裡……安郡王,你現在可否告訴我,你憑什麼一口咬定蘇尚書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