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抵達飛羽閣外,就見姬紫衣一臉疲憊地走出來。
齊錦和棲霞公主還沒開口,姬紫衣已從容一笑:「雖說太子殿下不以解毒為條件,但在下解毒依然耗費了不少元氣,齊世子好好想想該怎麼感謝我吧。」
棲霞公主心裡牽掛著兒子,聽到這句話之後,退後一步,毫不猶豫地跪下:「棲霞在此謝過姬神醫大恩,往後若有——」
「哎哎哎!你這是幹什麼?」姬神醫連忙朝一旁避開,「齊世子,趕緊把你的媳婦兒扶起來,在下受不起這番大禮。」
齊錦把棲霞公主扶了起來,朝姬紫衣深深一躬,開口承諾:「以後但凡姬神醫有需要,本世子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棲霞公主目視著他蒼白的表情:「姬神醫真不要緊嗎?要不要找個地方先休息一下?」
「我沒事。」姬紫衣擺了擺手,細細叮囑一番,「那孩子還在睡,大概一炷香之後才會醒,醒來之後給他吃一些清淡的食物,多喝熱水,其他的沒什麼大礙,不用擔心。」
棲霞公主點頭應下。
姬紫衣沒再多做耽擱,很快告知離開。
棲霞公主走進內室,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床上睡熟的孩子,輕輕吁了口氣:「其實我也是後怕的。」
齊錦轉頭看著她,薄唇微抿。
「雖然一開始我是抱著利用你的目的,才僥倖懷了這孩子,可兩年多來朝夕相處,他不但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更是我這兩年多來最無法割捨的牽掛,不知不覺已成為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無法想像,君兒若出了點事,我該怎麼辦?」棲霞握著君兒小小的手,聲音充滿落寞,「這或許是大多女人的悲哀之處,一旦有了孩子,就意味著從此有了軟肋,面對著危險處境,我原本計劃好的談判,竟是一點心思都沒了。」
說著,她苦笑著自嘲:「我以為我可以做一個強大的、獨立的女子,成為漠北權勢滔天的女人,讓曾經欺辱過我的人匍匐在腳下,好好看看是誰顛覆了他們的天下。」
齊錦沒說話,心底卻泛起一絲陌生的漣漪。
他沉默地看著這個跟他還算陌生卻已共同孕育過一個孩子的女子,短短兩天的時間,他對她的看法已發生了數次改變。
他走過去,試著摟過她的肩膀,想給她一點安慰:「玉溪……我叫你溪兒吧。」
棲霞公主一怔。
「我明天寫一封信,讓人送去南疆給父親和母親,告知他們此事。」他聲音低沉,聽著認真而嚴肅,「待他們回來,我們就把大婚辦了吧,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我先提前準備著。」
頓了頓,「婚後我們暫住忠義侯府,爹娘住長公主府,你不用擔心婆媳關係。」
棲霞公主沉默片刻:「我有個條件。」
「你說。」
「聘禮我不要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我只要漠北皇族所有人的項上人頭。」棲霞公主說著,偏頭看著齊錦,「我們賭一把如何?」
「賭一把?」齊錦不解,「賭什麼?」
「你跟太子提出要求,由我們倆一起領兵攻打漠北,待兵臨城下,若你砍下的獨孤皇族人頭多,從此我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若我砍下的人頭多,你乖乖入贅做個小嬌夫。」
齊錦咋舌,沒想到她會提出如此別具一格的要求。
用皇族的項上人頭做聘禮?
齊錦輕輕吸了口氣:「行。我同意。」
「若你爹娘不同意怎麼辦?」
齊錦認真想了想:「他們都是很開明的人,知道真相之後,應該不會反對。」
說著,他有些難以啟齒地自嘲:「原本我是沒想過成親的,總覺得那是一輩子的恥辱,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從陰影中走出來,不想耽誤了人家女子的一生。」
棲霞公主反問:「所以若不是有這個陰影,你可能早就成親了?」
齊錦滯了滯:「也不能這麼說,或許只是因為緣分未到呢。」
棲霞公主嗯了一聲:「你收過通房侍妾嗎?」
齊錦搖頭:「沒。」
「當真?」
「騙你幹什麼?」齊錦撇了撇嘴,「你以為我這麼大的男人,沒收過通房侍妾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嗎?」
棲霞公主眯眼:「你覺得很遺憾?」
「倒也不是。」齊錦走到一旁,倒了盞茶端過來,遞到她手裡,「我只是尚未體會過男女之間美好的感覺,加上那一年揮之不去的噩夢,不管是男人還是女子,我都無法容忍對方的靠近。」
棲霞公主接過茶盞,眉頭微皺:「那我這會兒要離你遠一點?」
「……應該不用。」齊錦遲疑片刻,再次把她攬在懷裡,並若有所思地開口,「我這會兒離你這麼近,好像沒什麼特別難受的感覺。」
除了心跳有點加快,其他的並無任何不適。
棲霞公主想了想,隨口猜測:「大概是知道真相之後陰影沒了。」
「或許吧。」齊錦垂眸看著她的頭頂,「可能是因為獨孤胤雲被我痛打一頓之後,那股憋了三年的鬱氣終於得以發泄出來,以及得知了真相,所以陰影沒了。」
反正本來就是心理的陰影,身體上確實沒造成什麼傷害,而且他到底是個大男人,想開了自然什麼事都沒了。
棲霞公主喝了口茶聲音平靜:「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齊錦詫異,「為什麼?」
「羨慕你這種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從小集三千寵愛於一身,所以一次不美好的經歷就能留下三年陰影。」棲霞公主淡淡一笑,笑意里透著歷經千帆的自嘲,「我出身皇族,卻自小受盡冷眼,這些年受過的委屈數不勝數,單拎出來一件都足以讓人留下終生無法忘懷的陰影,然而陰影多了,一切都就變得麻木了。」
所以連留下陰影的機會都不會有。
話音落下,齊錦忽然就沉默了下來。
這麼說來,其實還是他矯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