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容蒼不能當太子

  今日空氣有點沉悶,看起來就是要下雨的樣子。

  從窗子吹進來的風,都帶著夏季特有的燥熱。

  皇后表情微頓,像是沒聽清太后的話似的,不確定地問了一句:「太后娘娘說什麼?」

  太后捻著佛珠,平靜地重複了一遍:「容蒼不能當太子。」

  皇后眼神一點點變了,盯著太后那張慈眉善目又不掩威嚴的臉,挺直脊背問道:「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太后道,「這是哀家的條件。」

  皇后搖頭:「皇上旨意已下,容蒼現在就是太子,任何人都無權更改。」

  立儲是件鄭重而嚴肅的事情,關乎國體,容不得朝令夕改。

  穆帝這麼多年沒立儲,如今好不容易定下儲君人選,旨意也已頒下,只差一次冊立大典即可入主東宮。

  這個節骨眼上,別說皇上不會收回成命,就算他真有更改旨意的想法,滿朝文武也不會同意。

  她這個皇后更不會同意。

  「皇后,你應該感謝哀家。」太后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底浮現幾分不滿,「當年若無哀家,你早已跟兒子陰陽兩隔,如今哪有他做太子的機會?」

  皇后握緊手裡的帕子:「所以太后承認容蒼是臣妾的兒子?」

  「是又如何?」太后神色冷淡,「哀家若不承認,他就永遠不會是你的親生兒子。」

  皇后站起身,鄭重地屈膝行了個大禮:「容蒼能活到現在,確實有太后一份功勞,臣妾感激不盡,唯願太后餘生平安順遂,健健康康。」

  不管當初太后伸手搭救的原因是什麼,總之容蒼活下來了,這一點她該感激。

  但是其他的,她沒辦法答應。

  行完禮,皇后起身落座,斂眸說道:「臣妾想知道當年真相。」

  「真相很簡單。」太后沒有跟他賣關子,「顧貴妃事先買通了其中一個穩婆,接生之後悄悄捂住孩子的嘴,還用了一點假死藥,造成皇后嫡子是個死胎的假象,實則顧貴妃是想買通人手,用偷天換日的手段把孩子換到她自己宮裡。」

  皇后沉著臉,攥著帕子的手一點點收緊。

  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除了哭什麼都不會,對這個世界尚且懵懂無知,他們就該下架的狠手,假死藥……她們怎麼敢?

  「穩婆把孩子抱到哀家宮裡,哀家看出情況不妙,命有經驗的嬤嬤不停地揉著他的脊背,拍打著他的屁股,折騰了好半天才聽見他哭出聲,那一剎間,真是所有人都長長鬆了口氣。」

  皇后聽到這番話,一顆心不自覺地揪緊,幾乎能想像得到當時危急的場面。

  她的孩子,當真是一出生就經歷了生死大劫。

  太后輕輕嘆氣:「哀家不放心,親自看顧一夜,還給他餵了牛乳,顧貴妃那邊只道是孩子真出了意外,驚怒交加之下,把所有人都怒罵一通,並責令他們趕緊想辦法弄個孩子進宮。」

  「次日,趁著顧貴妃急得快發瘋的機會,哀家讓信任之人把孩子給她送了過去,那個人表面上是顧貴妃心腹,所以她沒有任何懷疑,就相信了那是顧丞相給她找的孩子。」

  皇后無法掩飾怨懟:「太后那時候為什麼不直接把孩子還給臣妾,而是要給顧貴妃?那是臣妾的孩子不是嗎?」

  太后倒也沒有隱瞞:「一是為了消除貴妃的殺心,畢竟只要你的兒子活著一日,貴妃就一定不會放過他;二來哀家也不想讓你的兒子做太子,他成了顧貴妃的次子,顧貴妃絕對不會替他籌謀,可保萬無一失。」

  皇后諷刺一笑:「臣妾的兒子是名正言順的嫡皇子,他憑什麼不能做太子?」

  太后道:「世間之事,本就沒有道理可言,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皇后一怔,隨即自嘲。

  是啊,宮廷爾虞我詐,不過都是為了利益,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皇后輕輕閉眼,神色很快平靜下來:「如此瞞天過海的計劃,實施起來當真如此容易?」

  「想容易也容易。」太后到底是從深宮勾心鬥角中過來的,心態穩得住,「二十多年前,顧家和謝家的勢力都不小,但哀家待在後宮的時間比你們多幾十年,不是白活的。」

  皇后沉默片刻,無法反駁。

  事情發生時,她和顧貴妃確實都還年輕,論城府,論心計,論手段和宮裡的人脈,自然比不上太后。

  「那個孩子送到哀家手裡時,臉色發青發腫,好不容易醒過來,哭的聲音卻很小,跟小貓兒似的,沒一點力氣,吃了一些牛乳,踏踏實實睡一覺之後,第二天臉色才好看許多,變化頗大,當時就算你在場,也不一定能一眼認出那是你的兒子。」

  至於顧貴妃會不會起疑心。

  那就更不必擔心了,即便她有孕是假的,可在旁人看來是真的,所以她要坐月子。

  後宮又不能輕易見外男,只要太后稍微派人看住昭宸宮,她根本沒有機會親自跟她的兄長面對面確認事情真相。

  等顧貴妃出了月子,顧丞相已經病故了,死無對證。

  皇后面露嘲色:「就一點手段,就導致臣妾與自己的骨肉分開二十餘年,顧貴妃固然死不足惜,太后又何嘗無辜?」

  太后並不辯解,只道:「至少哀家讓他活了下來。」

  皇后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心情。

  理智告訴她不該怨恨太后,可事實上,太后親手把她的孩子送去顧貴妃宮裡,被顧貴妃虐待了那麼多年。

  這些年來太后藉口避世,實則對容蒼所遭受的一切無動於衷,從來不曾阻止過。

  而自己呢?

  皇后有些自責地想著,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

  雖然當時不知道容蒼是她的親生兒子,可她作為中宮皇后,當真沒有能力讓那孩子過得好一點嗎?

  她只是不想跟顧貴妃有任何交集罷了,所以始終抱著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

  可她們從來就不是井水和河水的關係,而是不死不休的死敵。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氣,調整著自己的情緒,很快言歸正傳:「既然太后知道容蒼是臣妾的親生兒子,是皇上唯一的嫡子,為什麼又覺得他不能做太子?」

  語氣微頓,皇后盯著太后明顯蒼老的臉:「或者臣妾應該問,太后心目中最合適的太子人選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