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緋和謝丹姝進殿時,皇后和容蒼已結束談話。
殿內仿佛瀰漫著幾分異樣的溫馨氣息。
剛從外面散步回來的楚雲緋面頰紅潤,額頭上沁著一層薄汗,朝皇后屈膝行禮之後,在容蒼身邊坐了下來。
修長手指拿著柔軟的帕子,動作極自然地給她擦拭著額上的汗水,楚雲緋偏頭,對上容蒼深邃的眸子和嘴角泛起的淺淡笑意。
「皇后和謝姑娘還在這裡,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楚雲緋蹙眉提醒。
冷峻沉穩的戰王殿下,竟連一點身份都不顧了?
謝丹姝坐在他們對面,斂眸喝了口茶,只當沒有看到他們間的互動。
「你們夫妻二十多天沒見了,親昵一點又何妨?」皇后笑著開口,溫厚的目光落在雲緋腹部,「雲緋這都顯懷了,再過幾個月,父子二人就能見面了。」
容蒼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楚雲緋今天穿著一件寬鬆飄逸的藍色廣袖長裙,外面罩著一件薄紗外衣,整個人顯得慵懶閒適。
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腹部微隆。
容蒼眸光緩緩上移,不知是不是太久沒見面,此時看著楚雲緋豐盈的臉頰,只覺得她的肌膚白得放光,仿佛吹彈可破,整個人明顯比之前豐潤一些,眉眼間也多了幾分做母親的柔和氣度。
容蒼心頭不由自主地泛起柔軟。
「你在看什麼?」楚雲緋眉梢輕挑,「才分開二十天,就不認識我了?」
容蒼回事,緩緩搖頭:「不是,只是覺得你比之前更好看了一些。」
楚雲緋失笑:「有孕的女子後期只會越來越丑,怎麼會更好看?」
容蒼皺眉:「不醜。」
皇后一時只覺得沒眼看,她抬手遮住自己的眼,順勢看向謝丹姝:「若不是親眼所見,本宮絕不敢相信,以前寡言冷漠的戰王殿下也會有如此肉麻的時候。」
「我也不敢相信。」謝丹姝笑著打趣,「以前我總覺得戰王冷得很,讓人還沒靠近就退避三舍,沒想到在王妃面前竟是如此模樣。」
楚雲緋心有戚戚焉:「我剛嫁給他那會兒,對他也是有點懼怕的。」
皇后訝異:「後來為什麼就膽大了?」
瞧著楚雲緋這些日子以來從容不驚的氣度,面對容蒼不卑不亢的態度,皇后著實詫異於她也有膽怯的時候。
「被他一封休書刺激得性情大變。」楚雲緋說到休書,難免還流露出幾分不滿,「雖說自那以後,兒媳就敢於跟他據理力爭了,有時候還能在氣勢上蓋過他,但每每想到當初那封休書,就忍不住想翻翻舊帳。」
從表面上看來,楚雲緋確實是從休書之後性情大變的。
變得不再怯懦,不再恭順,凡事以理服人,甚至有幾分得理不饒人——不過她心裡清楚,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容蒼愛她的前提下。
若是換做宸王那種沒愛也沒品的,她這種轉變只會讓自己死得很難看。
皇后點頭:「舊帳該翻就得翻,要時刻提醒他不能再犯渾。」
容蒼沒說話,安靜地坐著,任由婆媳二人聯合起來討伐他,並在心裡默默反省自己。
謝丹姝坐在一旁,安靜地看著這一幕,總覺得容蒼和楚雲緋的放鬆,以及皇后的溫柔欣慰都是出自真心。
真心得就像這宮廷里從未有過污遭事兒,那些陰謀算計都不存在,人與人之間也可以如此敞開心扉,毫無芥蒂地相處。
蔡姑姑奉了茶,他們說著笑著,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得很快。
時至傍晚,跟大臣們商議過立儲之事,穆帝來到疏凰宮,老遠就聽到一陣輕鬆笑談。
抬手免了太監通報,他逕自走進大殿:「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
殿上幾人忙起身行禮。
「臣妾在取笑容蒼和雲緋二人。」皇后笑道,「丹姝也覺得容蒼這個冷硬無情的冷麵戰神,到了雲緋面前就化成了繞指柔,服服帖帖的,果然應了那句話,世間萬物,一物剋一物。」
穆帝聞言,面上亦泛起幾分笑意:「戰王妃確實是不錯的。」
容蒼眼光不錯,娶了個聰慧有主見的妻子,不像其他那幾個王妃,出身高,做事卻如此小家子氣,一點大家閨秀的氣度都沒有。
「不過說到這個,」穆帝在主位坐下,視線自然而然落到謝丹姝身上,「丹姝。」
謝丹姝屈膝:「臣女在。」
穆帝問道:「皇后有沒有跟你說朕要給你賜婚的事情?」
謝丹姝恭敬道:「娘娘提過。」
「你的意見是什麼?」
謝丹姝跪下回話:「若皇上問臣女的意思,臣女想說自己對齊世子沒感情。若皇上有心賜婚,臣女會遵旨而行。」
穆帝嘖了一聲:「這回答還真是滴水不漏。」
「臣女實話實話,還望皇上恕罪。」
穆帝瞥了容蒼夫婦一眼,順勢抬手讓他們坐下:「看著容蒼和雲緋的感情,你一點都不心動?」
「臣女羨慕戰王殿下和王妃之間的感情,但這種感覺可遇不可求,臣女不會心存幻想。」
穆帝皺眉:「你跟齊錦一樣古怪。」
「怎麼?」皇后詫異,「齊錦也不願意?」
「齊錦這個性子也不知隨誰,難管得很。」穆帝皺眉不滿,「朕連續兩三次給他賜婚,他都毫不猶豫地推拒,看著倒不像是對誰不滿意,只是單純不想成親。」
「既然如此,就別勉強了。」皇后道,「若是促成一對怨偶也麻煩。」
「你先起來吧。」穆帝抬手,「朕倒是不想理他,可忠義侯和長公主就這麼一個獨苗苗,難不成還真由他孤獨終老?」
謝丹姝站起身:「天色已晚,臣女先告退了。」
皇后命阿蔡送謝丹姝出去。
穆帝盯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嘆氣:「現在這些小女兒家都是怎麼回事?朕記得自己年輕的時候,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皇要是給皇子臣子們賜婚,就沒有一個敢拒絕的。」
皇后笑道:「還不是因為皇上平易近人,對小輩寬容大度,所以他們才敢表達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穆帝中年之後確實寬容了很多。
大概是年輕時穩固帝位很累,算計過多,殺人過多,中年之後就有些想修身養性,以更溫和的方式治理國家,對待小輩上也大多隨和。
可有時候太隨和了,就成了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