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鶴立雞群

  謝丹姝走到涼亭里坐下,把果盤擱在桌上,才開口說道:「我以為我跟齊錦的聯姻是你促成的。」

  「我?」楚雲緋詫異,「我哪來那麼大本事,可以左右皇上的決策?」

  「是我心胸狹隘。」謝丹姝斂眸,有些汗顏,「抱歉。」

  楚雲緋緩緩搖頭:「不必抱歉。」

  「我問過皇后姑姑,皇上為何要把我賜婚給齊世子。」謝丹姝拿著竹籤,叉了一塊切好的水果放進嘴裡,「她只說這是皇上的意思,聖意不可測,讓我不要胡亂猜想。」

  楚雲緋奇怪:「既然是皇上的意思,為何你會以為跟我有關?」

  謝丹姝道:「因為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戰王鋪路。」

  楚雲緋一怔,忽然想到齊錦早上在王府說的話,他說皇上在布一盤局,把謝小國舅調任戶部,是為了讓謝家效忠容蒼。

  如今還打算把謝丹姝賜婚給齊錦,皇上是想讓忠義侯府和謝家綁一塊兒,成為容蒼的堅固後盾?

  楚雲緋心頭漸漸瞭然。

  帝王心思確實深不可測,不過歸根結底,其實還在於皇帝登基多年,大權在握,一來不受任何人掣肘,二來對朝中局勢也早已瞭然於心。

  丞相是文臣之首,黨羽很多,但只是基於利益而選擇依附,他們真正要聽的還是皇命,所以皇上若要重新布局,易如反掌。

  就像那位吏部尚書,皇上只隱隱透露出要賜婚的意思,他現在已經在宸王和戰王之間搖擺不定,不敢輕易站隊。

  相權壓制不了皇權,所以縱然有他幫襯宸王,宸王也不是必勝的,否則不至於籌謀這麼多年,還是無法登上太子之位。

  說到底,天子才是主宰。

  尤其當皇帝心裡對宸王一黨都有了不滿之後,削弱他們的勢力,培植帝王心裡更滿意的儲君人選,就成了一件天經地義又順理成章的事情。

  楚雲緋沉默良久,才道:「容蒼性子孤傲,想要得到的東西都會憑自己的本事得到,不會算計任何人為自己所用。」

  就算需要培養肱骨心腹,他靠的也是讓人心悅誠服的本領,而不是跟宸王一樣見不得人的算計。

  謝丹姝緩緩點頭:「嗯。」

  楚雲緋轉頭望向涼亭外,一顆心漸漸安定下來。

  若皇上心裡已經定下了容蒼為儲,他們以後的路會走得更順一些,所有籌謀都會得到宮裡身份最尊貴那人的支持。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越發需要低調和謹慎,一步步穩打穩紮,不能操之過急,不能輕易授人以柄。

  ……

  翌日上朝時,氣氛有些微妙。

  大臣們發現久不上朝的容蒼居然出現在偏殿,而一貫勤政早到的宸王,反而遲遲不見蹤影。

  眾臣聚集在偏殿等候時,姜丞相目光落在容蒼臉上,深沉中帶著探究意味:「難得見到戰王殿下上朝,真是稀奇。」

  容蒼語氣漠然:「本王以後會經常上朝,丞相見得多了,就不會覺得稀奇了。」

  姜丞相噎了噎,心頭微微一沉。

  多年浸淫官場,他早就練就了聞音知意的本領,自然聽出戰王這句話里流露出的鋒芒。

  戰王領兵,主場在軍營。

  非重要大事和皇上召見,一年半載也上不了幾次朝。

  今天卻說以後會經常上朝?

  他想幹什麼?

  一襲紫色官袍的謝小國舅走過來,朝容蒼拱手施禮,一派清貴雅致:「戰王殿下。」

  容蒼頷首回應。

  其他大臣也紛紛朝容蒼施禮寒暄。

  容蒼表情疏離,漫不經心地頷首回禮。

  「宸王殿下怎麼還沒到?」群臣中忽有一人開口,帶著疑問,「宸王往日最是勤政,今天怎麼遲到了?」

  姜丞相眉頭緊鎖,將擔憂和不安深深藏在眼底,這些日子宸王府幾乎事事不順,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皇上駕到!」

  驟然一聲高亢的通報聲響起,文武百官頓時止住閒聊,不約而同地從偏殿走出去。

  抵達正殿,眾人齊齊跪下行禮,山呼萬歲:「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穆帝走到龍椅前坐下,聲音肅冷威嚴:「諸卿平身。」

  「謝皇上!」

  文武百官起身,分列站好。

  穆帝目光落在容蒼臉上,眉梢微微一挑,忽然想到一個詞。

  鶴立雞群。

  容蒼當真是他所有兒子中氣度最出眾的一個,身姿氣場凜峭,容顏清冷俊美,常年浸淫軍隊養成的威壓氣勢冷峻懾人。

  往那裡一站,即便什麼都不說,也自然而然讓人心生臣服。

  穆帝忍不住在心裡想像著他日榮登九五,文武百官匍匐在他腳下的那一幕,只覺得唯有容蒼才當得起九五至尊的身份。

  宸王的溫文爾雅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終究少了那份君臨天下的霸氣,況且一個只知精於算計心胸狹窄的親王,實在沒資格做皇帝。

  裕王也不太行,太過小家子氣。

  穆帝越想就越覺得,容蒼哪哪都比其他兩個好。

  這般想著,他淡淡開口,「戰王今天氣色不錯,看來戰王妃照顧得很是精心周到。」

  「多謝父皇。」容蒼躬身回話,「王妃一直溫柔體貼,即便是在兒臣最混帳的時候也不離不棄,兒臣感恩有她,能得她為妻乃是三生有幸。」

  穆帝嘴角一抽:「朕就說了一句,你倒是迫不及待地給戰王妃邀功。」

  滿朝文武神色微妙,姜丞相不動聲色地轉頭瞥了朝中幾位同僚一眼。

  皇帝今日跟戰王說話的語氣著實與往日不同,不像一國之君,更像個尋常的父親,帶著點威嚴,卻又不是那麼威嚴。

  在朝堂上跟宸王和裕王說話時,皇帝從未有過如此……如此接地氣的語氣。

  穆帝目光環顧一周:「宸王今天怎麼沒來上朝?」

  楊德喜躬身回道:「回皇上,宸王殿下昨晚身子不適,說是告了假。」

  「身體不適?」穆帝皺眉,「召太醫看了沒有?」

  楊德喜躬身回道:「太醫院沒有接到宸王府的召診。」

  穆帝目光微沉:「既然是身體不適,為何沒有召太醫?」

  容蒼沉默站在殿上,斂眸不語。

  穆帝瞥他一眼:「容蒼,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

  「宸王昨日去了兒臣的府上,非要跟兒臣切磋武藝。」容蒼語氣淡淡,沒有情緒波動,「兒臣數次告誡於他,他不是兒臣對手,但宸王不服,兒臣無奈之下只能跟他比試一番。」

  「戰王殿下是個武將,宸王的身手怎能與你相提並論?」姜丞相皺眉,帶著些譴責意味的口吻,「就算宸王殿下堅持與你比試,戰王也不該把他打傷。」

  容蒼語氣冷漠:「他技不如人還非要比試,倒成了本王的錯?」

  「我……」

  「行了!」穆帝皺眉不悅,「既然宸王自己不自量力,就自己受著,大男人皮糙肉厚,靜養幾天就好了。」

  姜丞相低頭應是,袍袖裡的手卻忍不住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