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紫衣皺眉:「當真不吃?」
楚雲皎胃裡開始不斷地反酸水,激烈地搖頭。
姬紫衣瞥她一眼,把碗擱在一旁,開始坐下來,凝眉給容蒼取出身上的銀針。
銀針取完,兩個小太監上前,輕手輕腳地給戰王殿下解開綁縛他的繩索。容蒼閉了閉眼,平復著像是剛經歷了一場大戰的臟腑。
楚雲緋凝視著他蒼白的容顏,滿眼擔憂。
須臾,容蒼緩緩睜開眼。
楚雲緋扶著他:「有力氣嗎?」
「表妹不必擔心。」姬紫衣語氣淡淡,一一擦拭乾淨銀針,「只是取了個蟲子,又沒嚴刑拷打,怎麼會沒有力氣?」
容蒼坐起身,一陣虛軟之後,只覺得五臟六腑像是被洗淨過一樣,感到前所未有過的輕鬆。
「表妹?」穆帝聽到姬紫衣的稱呼,忽然眯眼看著他,「戰王妃是你的表妹?」
姬紫衣站起身,朝穆帝躬身一禮:「草民姬紫衣,乃是琅琊城少主,也是戰王妃的表兄。」
穆帝轉頭,下意識地看向楊德喜。
楊德喜搖頭表示不知道。
他們當然琅琊城是什麼地方,但姬紫衣跟戰王妃有這層表兄妹關係,卻著實讓人詫異。
「楚侍郎的夫人是草民的姑姑。」姬紫衣主動開始解釋,「姑姑是琅琊城嫡女,當年進京遊玩時偶然跟中了狀元的楚侍郎相識,並一見傾心,許下終生。祖父祖母不同意他們的婚事,但姑姑一意孤行,非嫁不可,祖父祖母氣怒之下直言『若執意要嫁,就斷絕父女關係』,此後姑姑嫁給了當時還是個七品小官的楚侍郎,往後十六年沒跟琅琊城有過來往。」
穆帝皺眉,像是覺得不可思議:「為了個男人,連自己的爹娘都不要了?」
「倒也不完全是。」姬紫衣淡笑,像是能理解小女兒家的情竇初開,「姑母打小就被祖母寵壞了,在感情上有種敢愛敢恨的俠女習氣,這麼多年未回琅琊城,不僅僅是跟祖父祖母賭氣,可能也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可惜遇人不淑,後來大概是覺得無顏回去見父母,所以……」
穆帝沉默著,想到他之前聽到的關於楚侍郎寵妾滅妻的傳聞,深以為楚夫人不是個聰明人。
不過年輕時的楚元忠確實一表人才,兼才華出眾,楚夫人對他一見傾心也能理解。
「這些年祖父祖母年紀大了,有些後悔當初對女兒的態度,可是老人家拉不下臉,就一直命草民關注著姑母和表妹的動靜。」姬紫衣輕嘆一口氣,略帶悵然地解釋著來龍去脈,「前段時間聽聞戰王休妻,草民擔心表妹和姑母受到流言蜚語的影響,打算把姑母和表妹接到琅琊城去,誰知這麼碰巧,竟得知戰王中了蠱毒一事。」
穆帝聞言,緩緩點頭:「原來如此。」
楚雲緋頗有些後悔:「若我早知道表兄擅醫術,半年前就該請表兄過來。」
「只怕不能。」容蒼默默瞥她一眼,「半年前你還不知道我中了蠱。」
「王爺還好意思說。」楚雲緋冷笑,「身體不適自己瞞著,若不是我察覺到異樣逼問長青,至今還被你蒙在鼓裡,又哪來的機會給你找大夫?」
容蒼一滯:「……」
穆帝默默瞥了楚雲緋一眼,覺得這個兒媳婦脾氣挺彪悍。
姬紫衣收拾好所有東西,躬身行禮:「戰王殿下的身子已經無礙,草民先告退。」
「解了蠱就沒事了?」穆帝目光從容蒼蒼白的臉上掠過,「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沒有大礙,只需靜養幾天即可。」姬紫衣語氣淡淡,「三天之內別動武。」
穆帝關切:「會不會留下什麼病根?」
「不會,請皇上放心。」姬紫衣說著,瞥了楚雲皎一眼,面上浮現幾分憐憫之色,「其實子蠱只會折騰得人生不如死,但對人體造成的戕害不如母蠱。」
說到這裡,姬紫衣看向楚雲皎:「楚二姑娘體內的母蠱還在,確定不想除了它?」
母蠱?
穆帝一驚,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楚雲皎被帶進宮取血的原因……是她體內被中了母蠱?
穆帝面上神情一點點斂盡,沉沉注視著楚雲皎,眸子幽深難測:「你體內的母蠱是怎麼回事?」
「我……」楚雲皎心慌意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皇上饒命!我……」
「陰邪之人用楚雲皎的身體作為容器,飼養母蠱,把她送進戰王府的目的便是促使她接近王爺。」楚雲緋淡淡解釋,「王爺上一次發作,便是因為楚雲皎故意劃傷自己的手臂,導致子蠱失控躁動,也因為如此,兒媳才察覺到母蠱竟是在她體內。」
頓了頓,「不過經年累月以自身精血飼養蠱毒,楚雲皎身體受損嚴重,此生無法再孕育子嗣。」
穆帝面沉如水,冷冷看著楚雲皎:「誰驅使你的?」
楚雲皎恐懼地搖頭:「我不知道!我以前一無所知,就……就戰王休妻前那幾天,王爺說……王爺說……」
「哪位王爺?」穆帝眼神驟厲,縱然心裡已經答案,卻還是問出了口,「告訴朕,哪位王爺指使了你?」
楚雲皎進宮之前態度已有些動搖,對宸王猶存著一絲希望,此時再次聽到「無法孕育子嗣」六個字,心裡恨意洶湧而來。
她低著頭,顫抖地開口:「宸……宸王……」
穆帝眸心寒芒一閃而逝,聲音冷如刀鋒:「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半句,否則不僅是你,你的父親和姨娘都會受你牽累,朕定會以謀害親王之罪將你凌遲處死!」
楚雲皎嚇得砰砰磕頭:「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既然你已是戰王府庶妃,朕此番便將你全權交由戰王和王妃處置。」穆帝看向容蒼和楚雲緋,「你們先回去休息,朕要跟姬公子聊一聊。」
楚雲緋一驚:「父皇……」
「怎麼?」穆帝橫她一眼,「擔心朕對他不利?」
「不是,兒媳只是……」
穆帝道:「他救了戰王,朕只會賞賜他,不會治他的罪。」
楚雲緋聞言,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姬紫衣。
穆帝皺眉:「有話就說。」
楚雲緋表情微妙:「表兄說診金需要一萬兩黃金。」
「一萬兩……」穆帝表情僵住,「黃金?」
姬紫衣點頭,從容反問:「皇上覺得戰王殿下的命不值一萬兩黃金?」
穆帝語塞:「……」
那是值不值的事嗎?
姬紫衣竟敢當著他這個皇帝的面獅子大開口,還真是膽子不小。
「容蒼,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