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故意激怒寧乾洲

  我平靜試探,「如果你不給我沈靜姝,那就別想見到你兒子。」

  那個嶺南的「畫中人」跟我爹爹有一模一樣的碎牙,有跟他一樣的鼻子和短眉高骨,遮住半張臉,便能看出一模一樣的五官組合。可我爹爹的親戚早在戰亂里死絕了,大概率不會有流落在外的宗家親戚,若不是親戚,那又會是誰呢?

  爹爹審視我許久,忽而笑了。那笑容有欣慰的冰冷,「小乖乖,你長大了。」

  他沒否認。

  我心中的猜測便得到印證。

  「爹爹,你知不知道我綁了你兒子。」我問他。

  他說,「知道。」

  「怎麼知道的?」

  他說,「寧軍內部情報員反饋,寧乾洲在嶺南沒動作。靳派同樣如此,洋人還用得著我,他們既然沒動你,更是不會動你弟弟,你弟弟被我藏得很深。多方情報匯總排查,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紀凌修跟你說了什麼,他們家知道的事情太多。」

  「這就是你愛我麼?」我悲哀到極致,「把我頂向公眾眼前,吸引所有火力,就為了保你的寶貝兒子?」

  爹爹搖頭。

  我點頭,「就是這樣。」

  上輩子,我嫁給紀凌修以後,爹爹派人滅了紀凌修滿門。之後不顧我生死,他消失了。

  真愛我,怎會將我棄之不顧,就不怕紀凌修虐殺我麼?

  是紀凌修保護了我,瞞著我一切。想必,上輩子爹爹隔三岔五給我寄來的錢財和禮物,多半是紀凌修給我偽造的念想,事實上,爹爹從未這樣做過。

  亦或者,紀凌修沒查出真相之前,爹爹道貌岸然對我們表示關心。

  「爹爹是愛你的。」他愴然,「你曾是爹爹的心頭肉啊。」

  「證明給我看。」我給他戴上了一個頭套,不想看見他多變的臉,「爹爹,如果你對我還有一絲一毫的愛意,就把沈靜姝給我。」

  他喘著粗氣,沉默許久,終是說了一串號碼,「你撥號過去。」

  電話接通,將聽筒放在他耳邊,爹爹對電話那邊說,「帶著沈靜姝,跟上紀公館門口那輛車。」

  我壓下電話,看來,沈靜姝就被我爹爹藏在附近。

  「何苦呢?做了漢奸,你連親生兒子都不敢見。在平京隱姓埋名,又在嶺南藏蹤秘跡,兩邊欺瞞,累不累呢?」

  閒聊間,彭昶戴著面具帶人走了進來,看了眼地上的人。什麼話都沒說,給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帶上車。」

  我說,「不是說了,你不用來麼?」

  「別擔心。」彭昶說,「我從酒樓變裝出來的,沒人跟蹤,沒走鏢局。」

  他看向那兩名死士,「注意點,別被發現……」

  「不用注意,不怕寧乾洲發現,就怕他沒發現。」我說,「帶去對我們有利的地方,進退有路。」

  臨出門前,我不放心家裡人的安危,低聲對嬸娘說,「副樓地下有間密室,你帶著孩子去那裡,我回來之前,你們不要出來。」

  順手將一把槍放在嬸娘手中,教她怎麼開槍。

  嬸娘嚇壞了。

  之前家門口聘請過安保人員,都是武人出身。走之前,我再三交代。

  方才跟隨彭昶上車。

  我既然是這場計劃里最重要的一環,事成之前,靳安不會讓我出事,他亦會暗中派人保護我的家人,不讓她們成為我的牽絆。

  車子拐過一個街角,便有另一輛車跟隨,彭昶將那輛車攔停,果然,昏迷的沈靜姝在裡面。

  彭昶將沈靜姝抱上我們所乘坐的車裡。我說,「出城,去玄武崖。」

  然而,到了城門口,才發現城門關鎖的「轟隆」聲傳來。

  「看來寧乾洲察覺了。」彭昶說,「提前關城門了。」

  「去護城河邊。」我說,「那裡的渡口船多,上了水,軍隊也無法追捕。」

  找進退有路的地方,給這些幫傭們留條活路。

  然而,各個路口都有重兵把守,寧乾洲似乎把整個平京城圍成了一個大型的迷宮,我們兜兜轉轉只能在城內繞圈,最終道路越繞越小,繞回城門口。

  停留在我初次被掛城門,烈火焚燒的地方。

  整條城牆線被寧軍掩蓋,黑壓壓如天邊傾軋的烏雲,燃起的火把點燃漫天火燒雲那般。

  遠遠看見寧乾洲穿著隆重軍裝,緩緩來回踱步,他轉臉看向我的方向,犀利視線溶於黑夜。

  鄭褚搬去一把椅子,放在軍陣中央。寧乾洲在椅子上坐下,漫不經心地坐姿,手中拎著一個小本子。

  他很高,雙腿便顯得格外修長。

  靜等我下車。

  「彭昶,戴好面具。」我低聲,「你一會兒挾持沈靜姝,往護城河那裡去,那裡河流湍急,你跳河逃命。」

  說完,我看向另外兩位大哥,「你們水性好嗎?」

  「自是不在話下。」

  「你們跟彭昶一起離開。」我說。

  「那你呢?」彭昶問我。

  我說,「我留下,還有事情解決。」

  我的目的就是利用沈靜姝引寧乾洲出來,現在目的達到了。

  「你們走,我留下。」彭昶對另外兩位大哥說,「你們挾持沈靜姝離開。」

  我看向彭昶。

  他目光堅定,「你是我妹妹,哥哥怎麼會拋下妹妹離開。」

  我說,「會死的。」

  「若是沒有你,我們鏢局早就死了。」彭昶低聲,「我們是一起的。」

  「昶哥不走,我們也不走!」另外兩位死士堅決。

  我看他們一瞬,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槍,「你們保護好自己,把人質看好,留在車裡別動。」我湊近彭昶耳邊低聲交代了一句。

  彭昶不解看我一眼,我示意他放心。

  說完,我率先下車。

  寧乾洲耐著性子等我,他微微低頭點菸,火光照亮他微蹙戲謔的眉心。

  我挽著挎包走向他。

  立刻便有一排持槍的士兵抬槍攔在我跟寧乾洲之間,不允許我向寧乾洲靠近半步。

  我便駐足,獨自一人站在森嚴肅穆的軍陣包圍圈內。

  若是以前,我定是害怕地低頭不講話。然而此時此刻,憤怒和仇恨使我內心強大穩定,站在無數黑洞洞槍口瞄準的核心,我竟如此波瀾不驚。

  「寧乾洲。」我直呼他名諱,「我不會讓你傷害我爹爹的。」

  寧乾洲掀眼皮看我,眼底的情緒雲濤怒卷。

  我繼續激怒他,「你放我爹爹走,我就把沈靜姝還給你!」

  話音落地,便有幾個士兵舉槍往我身後的車輛聚攏而去。

  我說,「車裡五把槍瞄準沈靜姝,你們敢開車門!我們立刻開槍!要死一起死!」

  寧乾洲深不見底的幽冷雙眸盯著我,那怒意裸露在眼底。

  他似是以為我跟爹爹一條心,與爹爹沆瀣一氣。不僅私下見他,還偷偷想送爹爹離開,利用沈靜姝,幫爹爹謀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