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你怎麼來了?」

  鳳笙這齣奇冷靜的一句,讓魏王本來就黑的臉更黑了。閱讀

  「我為何不能來?」

  「我以為殿下在府里陪晴姑娘。」本來平淡無奇的一句話,也不知魏王是出於心虛還是什麼,讓他頓時不自在了起來,再去看她,明明明明眉眼清淡,波瀾不驚,卻硬是讓他讀出幾分醋了的意味。

  不禁回想這幾日的經歷——

  不可否認,事情剛發生時,魏王很生氣。他一直覺得,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她怎麼都不該說出和離兩個字,她明知道自己最忌諱什麼。

  可她偏偏就這麼說了,無視自己的威脅,他就想自己是不是太寵她了,寵得她騎在自己頭上放肆,還把他的一顆心當泥踐踏。

  這兩口子慪氣,就是你不低頭,我也不低頭,越慪越氣。其實剛開始魏王就覺出了異樣,不過他根本沒心思去想,直到喬大公子也就是他前前任便宜大舅哥,攀著以往的情面往他身邊送女人,他才發現這是個套。

  誰知第二天她就離家出走了,魏王恨不得當即就把她抓回來,卻發現她沒有離開京城,而是就住在客棧里。這可有些異常,她若真跟自己慪了氣,能在京城裡停留?再結合喬家的事,他就想到引君入瓮幾個字。

  魏王和鳳笙還是挺有默契的,這份默契來自於當年在兩淮時幾次沒有事先商量的完美配合。

  他從沒有告訴過鳳笙,她很多時候做的事,恰恰正合了他的心意,抑或是有畫龍點睛之筆,反而能讓他藉機看清前面的路,不然他和她絕對發展不到現今的局面,經常是她做什麼,他擱在腦子裡一轉就能明白她大概要做什麼。

  所以他按兵不動,算是配合了她。

  果然沒兩天,魚兒就上鉤了,他這邊正沉浸著前妻前夫再續前緣的憤怒,那邊快刀斬亂麻地解決了一切。他就想,先不說別的,這次她總該回來了,誰知她竟然帶著人跑了。

  收到消息的那一刻,魏王當場臉就黑了。

  撇除這一切去看,只結合這整件事的走向,和她這句話,她是不是醋了?

  從來只有魏王醋鳳笙的,雖然他從來不承認,這還是她第一次醋他,這種詭異的認知結合他此時又氣又無奈的心情,魏王明明是想挑一挑眉,卻成了眉梢小幅度地抽搐了下。

  「醋了?」

  鳳笙繃緊嘴角,瞥了他一眼,撥開他的手,上車去了。魏王隨後跟上,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覷,不知接下來的章程該如何。

  還是德旺識趣,做了幾個手勢,讓大家往回走。

  ……

  鳳笙上了車,去倒了茶來喝。

  茶還是溫的,剛是第三泡,口感正佳,鳳笙小口的啜著茶,看都沒看魏王一眼。

  在馬車上自然不同尋常時候,茶也不是單獨泡了,而是用茶壺。魏王見她不理,便去自己拿了杯子倒茶。

  喝了一杯茶,他詭異的身心舒暢,又看她一眼:「真醋了?」

  鳳笙回他一眼:「醋什麼了?」

  「醋就醋了,本王又不會笑你。」

  魏王把人抱了過來,鳳笙裝模作樣掙扎了下,就沒再動了。

  別提,還真是想,有時候魏王就覺得自己中了一種叫方鳳笙的毒,明明天下容貌出眾女子繁多,明明他以前不太喜愛女子太瘦弱,偏偏為她破了無數次例。

  再想,她年紀比自己小,又是第一次為人妻子,她這個不開竅的碰到哪個心悅自己的男子都是鎮定自若,別看魏王有時候吃醋,偶爾他看見什麼勾慶之流,前夫之流,范晉川之流,都替他們心塞,這個女人若想隱藏自己的情緒,旁人很難猜透。

  反正在魏王心裡,方鳳笙去把前太子殺了,都不足比『她醋了』更讓他詫異。

  還是因為他,醋了。

  他的心頓時變得綿軟至極,早就忘了當初發誓等她回來,一定要讓她知道觸怒自己的代價,一定要讓她悔不當初,這會兒就想哄了她別生氣,心掏出來都可以。

  「那女人是喬家送來的,我就是想看看背後是誰,順便……」順便想氣氣她,看看她會不會為自己吃醋。

  從來都是他被氣得七竅生煙,她還一副冷淡臉,魏王就特別不服氣。可這本就是個惡性循環,,通常氣不了她,只會氣他自己。

  「我一根手指頭都沒有碰她,出來追你的時候,就讓人把人送走了。」魏王只差沒指天發誓。

  這次鳳笙沒有看他,而是看窗外。

  魏王這才發現車窗沒關上,從他這個角度去看,正好能看見幾個王府的侍衛騎著馬跟在車旁緩行,看似與尋常無二,就是這頭不知為何垂得比平時低很多。

  也就是說,他堂堂魏王哄妻子不生氣的低三下四樣,都被人看去了?

  可是她醋了。

  「你乃本王王妃,王府的女主人,此事本該你自己去做,卻要讓本王越俎代庖,下次若再不識趣的女人勾引本王,你儘管打死了事算本王的,不用委屈自己。」

  冠冕堂皇說完這句話,魏王將車窗關上了。

  鳳笙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頗為放肆,甚至是一種挑釁,可基於『她醋了』,魏王只當她心中醋意難以宣洩。又是無奈又是疼惜地將她攬進懷裡,親了親額頭:「本王說的話,什麼時候都算數。」

  「你說的。」

  「我說的。」

  當看見馬車跟著王爺回來了,魏王府上下都鬆了口氣。

  魏王的不好侍候是出了名,可他出名的還有脾氣陰晴不定。自打王妃進門後,王爺極少再發脾氣,這次王妃被氣走了,所有人都再次體驗到了什麼叫水深火熱。

  另一頭,德全見殿下帶著笑從馬車上下來,心裡有點發愣。這種愣隨著魏王的笑連續持續了好幾日,才漸漸過去。

  而這幾天,魏王也出奇黏人,他黏人跟尋常人不一樣,是十分一本正經的,等你反應過來『他黏人』,他已經黏了很久了。這時候再不耐未免有些小題大做,只能視若無事。

  後來,鳳笙實在忍不住了,切入正題提出這次事件的誘因。

  她並沒有隱瞞魏王,而是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著重說了自己可能因為身體原因不能生的事。而魏王顯然也不是什麼事都沒幹的,從宮裡叫來王太醫,王太醫一番把脈解釋,鳳笙才知道,魏王早就知道她虧空了身子,所以她每次月事前後喝的藥根本不是助孕藥,而是避子藥。

  只是這種避子藥非常溫和,還有調養身體作用而已。據王太醫所言,鳳笙不是不能生,只是最好調養兩年,再考慮子嗣的問題,所以魏王根本沒打算讓她近期內生孩子。

  王太醫走後,鳳笙一個人坐了良久。

  魏王走了進來,鳳笙抬頭去看他:「這事怎麼沒早跟我說?」

  「我怕你多想。」

  一句我怕你多想,道盡了無數。

  兩人會成為夫妻,起源於他的鍥而不捨及堵死了她所有後路,讓她只能選擇他。本不是心心相印,又有太子皇后摻和其中,本來單純的事都會變得不單純。而鳳笙擅謀,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她看人看事都會帶著一種近乎剖析的目光,甚至會凡事儘量複雜化去想。

  若是在兩人剛大婚沒多久,讓鳳笙知道魏王背著人給她喝避子湯她會怎麼想?她定然會以為魏王只是拿她做以退為進的一枚棋子,根本不是真心想娶她,而她最習慣把什麼事都埋在心裡,即使心知肚明也不會明言,夫妻二人只會同床異夢,漸行漸遠。

  「那我要是真生不了怎麼辦?」

  不知怎麼,兩人就耳鬢廝磨了起來。通常魏王廝磨的法子和人不一樣,都會發展成直奔主題。不知過去了多久,一切終於結束,她的臉埋在他懷裡,聲音說得極小,魏王沒聽太清楚,下意識問她說什麼。

  「沒什麼。」這種話,說一次已是為難,自然沒有二次。

  「生不了就生不了。」

  她抬起頭,用不信的目光去看他。

  「我說了你不信,為何還要問。你在乎自己不能生?」

  她搖搖頭。

  「那不就行了。」

  可她不在乎,她在乎他會在乎,他怎麼可能會不在乎沒有子嗣。就是因為他在會在乎,她才會這麼糾結。

  他抬起她的臉,道:「首先第一,你的身體很好,只是因為虧損了,暫時不適合有孕,以免給你造成負擔。二,就算你真不能生,也會有很多辦法解決,但這些都不會影響我們,你懂嗎,所以實在不用多想。」

  好吧,確實是她想多了。

  麗皇貴妃不知怎麼知道了這件事,從宮裡派了好幾個太醫來魏王府。

  幾個太醫一一把脈,又進行會診商議,拿出一套確切可靠的法子,並開出藥方。緊跟著麗皇貴妃又賞了許多上好的藥材,這事就算是直接過了明路,幾乎都知道魏王妃身子骨不行,為了給她調養身子,不光魏王費勁心思,麗皇貴妃也煞費苦心。

  當然,關於魏王府發生的事,也讓許多人獲知。

  這件事自然不會被算在喬家頭上,正確來說喬家不過是個筏子,只會算在陳家,或是陳皇后頭上。

  這噁心人的手段不愧出自陳皇后,算是一脈相傳,當然能發出如此感嘆的人,大多都是明里暗裡吃過陳皇后這種手段苦處的人,多是後宮各位娘娘。

  本就有人想坐山觀虎鬥,一時間後宮的各種流言蜚語四起,將兩人的矛盾推至頂端。陳皇后那邊如何且不提,麗皇貴妃倒是置若罔顧,讓人猜不透心裡如何想。

  「怎麼想?這人忍耐性極佳,以前本宮倒是小看了她,不過就憑她和皇后的關係,恐怕不逼到極致不會出頭。」胡貴妃道。

  「這可不好說,讓妾身來看她倒是改了不少,換做以前她敢做這個皇貴妃?也不知道陛下吃了她什麼**藥,一大把年紀了被迷得五迷三道。」賢妃小聲啐道。

  她和胡貴妃歷來交好,不然也不至於坐在一處談論這個,事實上宮裡能有這陣勢,離不開兩人的推波助瀾。

  這宮裡大抵沒人不恨陳皇后,看似大度公正、賢良淑德,實際上都是表面功夫,陳皇后出身陳家,從小看慣了後宅陰私手段,對於對付下面這些妾室,手腕極高。潛邸時,就能壓得眾人服服帖帖,來到後宮依舊如此。

  而她與建平帝是少年夫妻,建平帝是個明君,在女色上素來自製,從來一碗水端平,從不偏向誰個,要論偏大多還是偏這個正妻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麗妃,不,是麗皇貴妃,還是近幾年剛露出的苗頭。

  因為吳王趙王襄王等人,最近被打壓的厲害,不光一眾皇子們安分了,后妃們也安分了許多。女人嘛,都是閒不住,能看見有人對上最大的對頭,還不落下風,自然有人不吝推波助瀾。

  「妾身倒覺得這次皇后絕對惹惱了皇貴妃,您看皇貴妃性子軟,如果真軟,誰換到她那個處境,也不會走到今時今日這地步。她就魏王這麼一個兒子,忘了當初她還是個貴人那會兒,怎麼從坤寧宮挪出來的?」寧嬪道。

  這事若說別人不知道,幾個高位的嬪妃卻無人不知。那會兒麗皇貴妃還不過是住在坤寧宮偏房的一個小貴人,連自己的宮殿都沒有,可三皇子卻已經六七歲了,皇后說喜歡讓麗貴人伴著,她是六宮之首,旁人倒說不得什麼,實際上誰不知道陳皇后拿麗貴人來固寵。

  從小三皇子就是太子身邊的一個小跟班,說是兄弟,其實就當了奴才看。那回太子也不知為了什麼事,用鞭子抽了三皇子,當時陳皇后不疼不癢訓了太子幾句,事情就算這麼罷了,麗貴人也沒說什麼,實際上她也不能說什麼。

  可扭頭沒幾天建平帝連召了三回麗貴人侍寢,建平帝本就來後宮少,一月里有十日就是多的,連著三回是什麼意思,是個人都能懂。緊接著陛下就下命,把咸福宮給了麗貴人,還給她升了嬪,從那會兒,胡貴妃就知道這女人沒表面上表現的這麼簡單。

  可此人實在太不顯眼了,平時又太低調,見誰都伏低做小的,旁人也難得會拿她當敵人看,誰知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倒讓她爬在了頭上。

  「我們現在說這些也沒意思,還是看戲吧。」

  很快大戲就上演了,麗皇貴妃倒是什麼也沒做,反倒建平帝去了一趟坤寧宮,緊接著陳皇后就臥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