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悄閉上了眼睛。
她只覺得手指上一涼,等她睜開眼睛一看,竟然是她之前走的匆忙,落在奧州別墅里的戒指。
說起來這枚戒指還是她跟封暮九結婚前夕,兩人一起在珠寶店挑選的,戒指的內圈還雕刻著兩人名字的縮寫。
封暮九將男戒放在她的手心裡,而後將自己的手指伸了過去:「封太太,要不要幫我戴上?」
蘇悄垂眸看著他的手指,健康色,修長,骨節分明,是那種很漂亮的手,這雙手可以溫柔的牽著你,也可以緊緊的扼住你的喉嚨。
戒指一旦戴上,便是一種牽絆,她覺得自己已經是一條腿踏入鬼門關的人,何必羈絆別人。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
「誰告訴你的?」
蘇悄抬眸有些不解的看著他,他的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合約上還有一條,我所有的東西歸你所有,包括我這個人,所以你休想再跟我分開。」
蘇悄扯唇笑了笑,他總是這麼狡猾,不斷的挖坑給她跳,而她還跳得義無反顧。
他固執的朝著她伸著手指:「乖,幫我戴上。」
蘇悄無奈,只好隨了他的意。
他的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笑意,而後與她帶著戒指的手指交握在一起:「你看,我們有重新在一起了,我是你的封先生,你是我的封太太。」
蘇悄心裡發堵,她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可是在疾病面前,她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越是喜歡,越會貪戀,越是貪戀,越是會失去面對疾病,面對死亡的勇氣。
她錯開封暮九的目光,扭頭看向窗外的景色:「你不該來的。」
其實她已經做好了獨自赴死的準備,可他一來,她的心又亂了。
封暮九抱住了她:「悄悄,不要怕,以後的路,我陪著你一起走。」
她的聲音里有一絲的苦澀:「你能陪我走多遠?」
「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碧落黃泉,我都陪著你。」
蘇悄的眼淚不爭氣的落了下來,淤積在心裡的情緒瞬間爆發,她貼在他的懷裡,哭得不能自已。
「九爺,你為什麼這麼久才回來?」
「對不起,是我的錯。」
「我是不是把盛世完完整整的交給了你?」
「嗯,我的悄悄最棒了,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
「我從來都不怕死的,我只是不想死,我想要跟你長長久久的走下去,我想要看著糰子跟圓圓長大。」
「悄悄,會的,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而且我答應過糰子,要把你安然無恙的帶回去。」
她抱著他哭了很久,似乎將這三年來的委屈傾瀉。
封暮九抱著她,安靜的聽著她傾訴,他知道,這三年來,她的心裡承受了太多的委屈。
過了一會兒,她趴在他的懷裡睡著了,蒼白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痕。
封暮九低頭,一點一點的幫她吻干。
她哭的時候,他有一種天崩地裂的感覺,整顆心臟都在痙攣。
可男人跟女人不同,眼淚是女人的特權,或者武器,可他不能讓自己掉一滴淚,只是把眼睛憋得猩紅,這個時候,他要做她的依靠,做她的大樹,為她遮風擋雨,庇護著她前行。
看到蘇悄睡得深沉,他便將毯子蓋在她的身上,隨即去了研究中心尋找高翩。
這個時候高翩正跟研究所的老教授們召開研討會,他便在高翩的辦公間內焦灼的等待著。
半個小時後,高翩從會議室走出來,當他看到封暮九時,並沒有感到任何的意外。
「她這幾天怎樣?」
「老樣子,時常昏睡。」
「大概多久昏睡一次,一次睡多久?」
「上午要睡兩個小時,下午只要睡著了便是黃昏,晚上半醒半睡。」
高翩放下了手中的筆:「她是被痛醒的。」
封暮九的心一陣揪扯:「要不要給她開點止痛藥?」
「她之前為了強撐自己的身體,已經服用了過多的止痛藥,身體不僅產生了免疫力,而且腎臟也出現了問題,所以吃不得了。」
封暮九整個人如同被鐵錘狠狠的擊打了一下,之前他所見到的那個意氣風發的蘇悄,原來只是依靠藥物來支撐的,可是他竟然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樣。
他痛恨自己的大意,更為蘇悄感到心疼。
「你們打算怎麼醫治她?」
「我正想告訴你,剛才我們召開了一個研討會,決定對蘇小姐先進行化療治療,關於這個方案,我已經取得了蘇小姐本人的同意。」
「風險有多大?」
對於封暮九的忽然而至,高翩依舊心存芥蒂,語氣有些沖:「任何疾病的治療都存在風險的,這個我不好說,如果梵先生沒什麼事請回去吧,畢竟你還有病人需要照料。」
封暮九並沒有羞惱,而是將手伸了過來:「高醫生,謝謝你對我太太的照顧。」
高翩愣住了:「你太太?」
「看來悄悄還沒有跟你解釋,其實我就是她的丈夫,封暮九。」
高翩更是愕然:「封暮九不是已經死了,而且……你們不是已經離婚了?」
「不好意思,我命不該絕,所以換了個身份回到了她的身邊,還有一點需要糾正,我自始至終沒有跟我太太離婚。」
他見高翩一直發怔,便自顧自的與他握了握手,隨即離開了辦公室。
良久,高翩才將其中的彎彎繞繞縷清楚,原來梵先生就是封暮九啊,那個讓蘇悄等了三年的人,那個讓蘇悄豁出去性命,為他生下孩子,為他守住家業的人。
一個至死不渝,一個情深義重,這樣的感情他怎麼可能插得進去?
他心裡陡然生出一種挫敗感,無力的癱軟在座椅上。
封暮九回去的時候,蘇悄還在昏睡之中。
他索性坐在她身邊的沙發上忙碌,一邊辦公,一邊時不時的抬眸看著她。
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她的身上,襯得她臉色姣白,睡顏絕美,丑七縮成雪白的一團,懶洋洋的窩在她的腳邊,為她暖著腳,一切是那樣的靜好。
可越是美好,他的心裡越發的疼,他害怕失去這份美好。
黃昏的時候,蘇悄醒了過來,此時封暮九已經收了工,正在廚房裡忙碌。
他戴著圍裙,穿行在煙燻火燎中。
蘇悄望著他忙碌的身影發呆。
他似乎覺察到了她的動靜,便道:「再等一會兒,晚飯馬上好了。」
其實她吃不了多少東西的,吃下去的大半也會吐出來。
可她喜歡這種感覺,喜歡他圍著自己打轉,喜歡他在廚房裡為她忙碌。
等他將飯菜端上來後,便走過來,揉了揉她的髮絲:「吃飯了。」
她朝著他伸開了手臂:「抱我過去。」
她剛剛睡醒,聲音還有些啞,頭髮也亂亂的,還有一縷劉海翹起,看上去很呆萌,她這副模樣顯然在向他撒嬌。
封暮九笑著把她抱起:「嗯,以後你想去哪裡,我都抱著你。」
只是吃飯時,她幾乎吃一口吐一口,看的封暮九心疼。
「你這副樣子還怎麼接受治療,要多吃一點啊。」
封暮九親自餵她,可她還是吐了,還吐了他一身。
「對不起啊。」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沒關係,我們是要在一起相濡以沫的人,我怎麼可能嫌棄你。」
蘇悄看著他,眼眶有些發紅,學著他的樣子,捏了捏他的臉:「可我嫌棄你了啊,髒髒的。」
「那我去洗個澡,然後再回來餵你。」
蘇悄笑道:「好。」
等封暮九上樓後,她飛快的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