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死的不是老皇帝,而是我?

  或許是看在那錠銀子的情分上,或許自己本身就是一個善談之人,賣菜的小販從一開始的愛答不理,現在的話卻連綿不絕。

  甚至都不用帝辛詢問,他就將自己知道的和想說的都說了出來。

  空的擔子擔久了也累,賣菜人將它放在地上,仍舊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幾天,雁雀關里,不論是綢緞還是棉布,只要是白色的布,都被一掃而空。」

  「如今整個雁雀關的白布都漲了價,但仍舊賣的斷了貨。我聽說有的商家已經連夜卻別的城市進貨了。」

  老皇帝都多少年不理朝政了,居然在民間還有這麼大的名望?

  帝辛臉色不變,心中暗道。要知道皇帝去世之後,家家掛白是朝廷下達的正式通知,但除了京城之外,大部分地方的官府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基本上全靠百姓的自覺,反正看起來有那個樣子就行。

  除非繼任的皇帝昏庸,否則也不會強逼著各地官府勞民傷財。別看只是一小片白布,但對於最底層的一些人家來說可能就是這一天的生活費。

  老皇帝這幾年不理朝政,各自民怨四起,雖然還不至於到造反的地步,但也不會讓所有百姓都自覺購買白布祭奠才是。

  「莫不是官府強迫?」帝辛問道。

  「當然不是了。」

  賣菜的小販翻了一個白眼,接著說道:「官府怎麼可能做這種事,這都是大家自願的。我今天還搶到了一條白布,準備回家掛上呢。」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疊起來的白布,讓帝辛看了一眼之後就仿佛寶貝一樣重新揣進了懷裡。

  「你們不會覺得在浪費錢財嗎?」

  「的確是有一點浪費。」

  賣菜人嘆了口氣,這次的語氣里真正帶上了一絲落寞:「不過若是為了京城那位,這一點浪費也是應該的。」

  看來老皇帝在民間的威望的確比自己知道的強。

  帝辛心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就聽賣菜的小販接著說道:「若不是從京城來的那位這幾個月發布的政策,我們這些窮苦百姓的生活也不可能變好。」

  「爺您可能不知道,京城那位沒來之前,我們家裡一個月都吃不起一次肉。但是現在,一個月起碼能吃兩到三次了,而且還能有一點積蓄。」

  帝辛這個時候才聽出了一絲不對勁「京城來的那位?難道去世的不是老皇帝?」

  「噓噓噓……小聲點。」

  這一次,賣菜的小販直接用手去擋帝辛的嘴,雖然被帝辛不著痕跡地躲過去,但他還是臉色大變地說道:「你不要命了,居然還詛咒污衊皇帝。」

  「之後不要說我跟你談過話。」

  說著,他就要重新挑起擔子離開,似乎不想再跟帝辛有意思接觸。

  「等等。」

  帝辛這個時候也察覺是自己誤會了什麼,拉住賣菜人的胳膊說道:「這位小哥,你再給我詳細說說,究竟是誰去世了?」

  話音落下,他的手中又多出了一塊銀錠,而且是比剛才還要大一倍的銀錠遞了過去。

  賣菜小販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因為生活的壓力接過了銀錠,不過他還是警告了一句:「爺,剛才的話到別處可不要再說了,那是犯忌諱的,您不要命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呢。」

  「剛才只是口誤,以後我會注意的。」

  帝辛十分配合的做了保證。

  皇權至上在這個世界是刻進所有臣民骨子中的傳統。也是他掌控古月界之後要打破的藩籬之一。

  不過,老皇帝既然沒有去世,那代表他回來的還不遲,倒是不用那麼急迫了。

  如此,賣菜人才鬆了一口氣,但他這次卻沒有放下擔子,顯然帝辛若是再說出一句犯忌諱的話,他直接轉身就走。

  「去世的那位也是從京城來的。」

  他再次嘆了一口氣,說道:「前幾日官府出來的通知,說裕王殿下不幸罹難。對了裕王殿下就是咱們邊關的鎮關大將軍。」

  「消息傳出來的時候,人們都不肯相信,但是將軍府已經掛上了白綢,而且據府內出來買菜的僕役傳出的消息,王妃已經哭昏了好幾次,這幾日眼睛一直都是腫的。」

  「辦學堂,減賦稅……這麼多年這裡的人都沒見過像裕王殿下對百姓這麼好的王爺。這麼好的人,這麼年紀輕輕就死了,老天不公啊。」

  賣菜的小販並沒有看見帝辛越來越詭異的臉色,遺憾地說道:「據說,那位裕王殿下今年才十七歲,還不到及冠之年,而且連子嗣都沒有留下一個。」

  帝辛:……

  他能感覺到,身後的宋倩薇從剛才開始身子就一直在抖。

  接著,他又想起了一個問題:「小哥,你知道我……裕王殿下去世的消息是誰說的嗎?」

  賣菜人並沒有發現帝辛話里的漏洞,搖了搖頭說道:「不清楚,不過據說是一個什麼先天還是大宗師的人帶回來的消息。」

  先天大宗師。

  當初和帝辛一同離開雁雀關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曾弘深,而且曾弘深也的確是先天大宗師。

  帝辛幾乎在瞬間就想明白了一切。

  那日他昏迷之後被宋倩薇帶走,導致後來返回的曾弘深沒有找到他,以為他已經死了,而且屍體已經被野狼或者什麼給叼走了,搜尋無果之下就返回了雁雀關。

  以曾弘深的身份,不論是先天大宗師還是王府的大管家,他的話都有很強的可信度。於是,在遲遲不見帝辛歸來的情況下,官府也默認了曾弘深消息的真偽。

  一位王爺的死不算是小事,於是也就出現了現在這種情況。

  帝辛可以想到,估計上報他死亡的奏摺已經快馬發到了京城,再過不久他的諡號估計就下來了。

  按理說知道曾弘深安然無恙帝辛應該高興,但他現在卻有一股濃濃的坑爹感。

  曾弘深是沒死,他卻被死亡了。

  等到賣菜的小販長吁短嘆地離開,帝辛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想笑就笑吧,不用忍著。」

  於是,再也壓抑不住的笑聲在他的身後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