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雖說從小便看四書五經,學識見地不輸於男子,但終歸只是一個小村子的女子。
太倉城是她長大之後進入的第一個大的城鎮,被這麼多大人物同時注視也是她平生第一次體驗。
緊張忐忑是免不了的,但她終究不是普通女子,並沒有軟了手腳。
而她的行為也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在進來大廳之前帝辛吩咐她去做的。
果然,當一錠錠金子落在地上,發出磕碰的聲音時,即使再被西子美貌驚艷的官員都忍不住被吸引了過去。
然後一個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包括知府周岩外和指揮使歐陽烈,全都不懂帝辛這麼做的用意。
帝辛暗自一笑,他中午的時候之所以將所有看守城門的士兵都帶了回來,目的就是為了隱藏這些金子的存在,而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西子的任務完成便重新站回了帝辛的身後。
帝辛倒也不著急,等到所有官員通過眼神交流的差不多,重新看向自己的時候,才繼續冷著臉說道:「為一己之私冤枉謀害他人,這是其一。」
「其二,暗中收受賄賂,私放不明人士離城。」
所有的官員都是一驚。
「殿下,這是何意?」
周岩外雖然這麼問,但是看到地上的金子,心中隱隱產生了一些猜測。
帝辛不答,卻看向了指揮使歐陽烈,問道:「歐陽大人,請問若有人進出城門,看守城門的士兵應當如何?」
歐陽烈沉聲回道:「凡有進出城者,不論身份地位,皆需檢查路引,核實身份,若攜帶物資貨物,亦需核實查證。」
啪啪啪。
帝辛鼓掌,似笑非笑地說道:「歐陽大人說得很好,可是我看太倉城好像就不是這麼做的,只需要付出一點點錢財,似乎就可以隨意進出城門。」
果然如此。
周岩外和歐陽烈心中都嘆了一口氣。然後包括二人在內還有數位官員都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金子,眼角微微抽搐。
要知道一個普通士卒一個月的餉銀連一兩白銀都沒有,而十夫長也不比普通士卒多多少,可是地上散落的金子每一錠最少都有二兩,加起來就是十幾兩金子。
十幾兩金子,一個普通士兵十年不吃不喝都攢不出來這麼多來。
這位裕王殿下財大氣粗,直接用這麼多金子去試探,又有幾個人能抵擋的住?
但是在場卻沒人敢說帝辛的不是。
在其他的城鎮,如果看守城門的士兵收了好處私底下放其他人進出或許還算不上什麼大事,最多也就是個革職查辦,但是邊關卻不一樣。
邊關防的不僅是流寇土匪,更主要的盤踞在大離皇朝周圍的帝國。
因此,城防之事乃是重中之重,進出城門者更是詳細檢查,以防有敵國探子混入偷取情報。
因此,這些官員可以默許手下的士兵因為其他的事情收點好處,唯獨在這件事上,一點都不能妥協。
而因為太倉城的重要性,一旦出事整個邊關的補給後勤都會出現問題,對於進出城的人員更是要仔細盤查。
這也是太倉城人口不多的原因之一。
在太倉城,但凡有私自放人進出者,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殺無赦。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利益驅使之下這種事是不可能完全杜絕,但是太倉城私自放人進出的情況的確要比別的地方要少很多。
同時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驚,他們得到的消息中根本沒有提到這些金子的存在。
不核實身份就私自放人出城,這件事的性質可比勒索冤枉他人嚴重多了,萬一放出的是突厥的探子,造成的後果可就不是一個人有能力承擔的。
最重要的,此事還被即將上任的鎮關大將軍抓了一個正著。
雖說這是裕王殿下設的一個套,但既然有人主動鑽進去,就代表真的有人可以靠這種方法潛入或者潛出太倉城。
而裕王殿下既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將此事抖摟出來,很明顯就是要拿此事做文章。
若是往深了追究,甚至會有通敵叛國之嫌,那可就是殺頭滅族的罪過了。
不管是不是穿鑿附會,現在主動權在裕王殿下手中,而裕王殿下的另一個身份鎮關大將軍總攬邊關軍政民三方,所以他們現在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殿下。」
歐陽烈咽下心中的苦水,苦澀地說道:「發生此事,是我治軍不嚴,還請殿下懲罰。」
「歐陽大人莫要緊張。」
帝辛在這個時候收起了氣勢,就仿佛一個完全無害的人,反而開始安慰了起來:「不管什麼地方都免不了有尸位素餐和貪贓枉法之徒,發生此事大家都不想的,也怪不得歐陽大人。」
「同樣,我也沒有怪罪各位大人的意思。」
話雖這麼說,但是在場之人的表情卻沒有一個變得輕鬆。
果然,就聽帝辛繼續說道:「爾等公務繁多,細微之處稍有疏漏在所難免。正好,我這次離京的時候身邊也跟著那麼幾個人。」
「雖說不堪大用,但也勉強可以給眾位大人打個下手什麼的。」
到了這裡的時候,在場的官員沒有一個感覺到意外。裕王殿下初來乍到,在邊關沒有根基,不管是為了什麼,安插自己的人手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謂的打下手,說白了就是監督並了解太倉城的管理體系,最後再有裕王殿下的人取而代之。
可是,帝辛的下一句話卻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軍隊在邊關乃是重中之重,正好又出了此等不堪之事,接下來必然要重整軍紀,嚴格排查,無形中會增大很多的公務。指揮使大人,就讓我的親衛隊統領,去你那裡做個副使如何?」
「殿下,這……」
毫無準備之下,歐陽烈本能就要拒絕,但話到一半卻停住了口。
「怎麼?」
帝辛眯起了眼睛,語氣平靜地問道:「歐陽大人可有什麼意見?莫非這軍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