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雲上一箭,龍吟震天

  第759章 雲上一箭,龍吟震天

  「雲中君!」

  「是雲中君啊!」

  看著那雲上所顯化的洞天,看著洞天當中,那引弓而動的尊神,這人間大地上,無數的,流落於各處的楚國舊眾,都忍不住的淚涕橫流。

  越是年長的,就越是如此。

  當年,楚國還不曾滅亡的時候,雲中君在楚國的香火,可謂是無比的鼎盛。

  對於楚國的國人而言,雲中君的存在,可謂是從出生到死亡的,貫穿了他們的一生。

  其不但庇護著楚國的風調雨順,也管束著楚國境內的山精水怪,同時,還肩負著送無數的亡者往生的職責。

  對於楚國之眾而言,雲中君存在的意義,不言而喻。

  在楚國滅亡的時候,雲中君並不曾出手。

  對於這一點,楚國之眾,是有怨恨的。

  他們完全不明白,雲中君為什麼不曾出手——難道,雲中君已經背棄楚國了嗎?

  一些秦國的官員,也將這當作楚國已經失了天命的證據,用來安撫各處的楚國遺民。

  在秦帝國完成了統一過後,雲中君的名字,雖然也在秦境之內流轉,但卻也越發的虛無縹緲。

  那在楚國的時代,和楚人綁定在一起的天神,便再也不曾顯聖過。

  於是,那些新生的,被秦國影響極深的年輕人們,在老一輩的人向他們提及雲中君的榮光時,也是多有不屑,只當那些老前輩們,是在夢囈。

  若是老前輩們被他們的不耐煩惹急了,責問起來,他們一句「楚滅的時候,雲中君何在?」便往往是讓那些老前輩們啞口無言。

  再加上秦國的官吏們,日復一日的宣傳,楚國已失天命,雲中君已經放棄楚國。

  於是,那些老一輩們,連自己都忍不住的為之迷茫了起來。

  開始懷疑,他們口口相傳的雲中君,是不是真的存在,是不是真的已經如同秦國的官吏所說一般,雲中君已經放棄了楚國。

  也正是如此,除卻楚國極少數的,如同項氏一般的世族之外,楚國的尋常之眾,『復國』的欲望,並不高。

  他們只是因為懷王的事,本能的不信任秦國,本能的仇恨秦國,僅此而已。

  至於復國,那卻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而此時,看著那拉弓的天神,對於那些楚國舊人而言,一切的懷疑,一切的質疑,便都在這一刻,得到了釋然。

  原來,雲中君不是已經放棄了楚國,也不是在秦國的大軍面前選擇了低頭。

  只是因為楚國滅亡得太快,令雲中君猝不及防。

  只是因為楚國滅亡過後,雲中君看不到別的希望,也只能選擇蟄伏。

  而如今,當項羽重新舉起了楚國的旗幟過後,雲中君便也同樣是做出了自己的回應。

  不是如同那些世家大族一般,於暗處給與項羽以支持,生怕被秦國所發現。

  而是以一種無比光明正大的態度,選擇了對著始皇帝,拉開自己手中的弓箭,拉開了那懷王所遺留的弓箭。

  也就在這一刻,這所有的楚國之眾,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大弓當中所殘存的,懷王的痕跡。

  其不甘,其疑惑。

  以及在楚人的意志顯化過後最後所浮現出來的,其對楚國的留念,對楚人的擔憂。

  所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在這無數楚人的心頭浮現出來。

  然後,一切的情緒,都醞釀做對秦皇的怨恨!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又隨著弓箭而動。

  而那弓箭所向……這一刻,這無數的楚國舊眾,都在那國運的激盪之下,都在那數千近萬年的,和雲中君的密切牽連之下,他們的視角,都被帶到了那持弓天神的身上。

  於是,他們也便清楚的看到,這弓箭所向,正對著那停在馳道上的,無比華麗的輦車!

  他們也清清楚楚的看到,那輦車的主人,抬起雙眼,看向雲中君,看向『自己』。

  那正是這秦帝國的主人,這人間的主人。

  始皇帝,政!

  「射死他!」

  「射死他!」

  一瞬之間,這無數的楚國舊眾,都在無比的怨恨之下,自心頭都浮現出了這樣的想法。

  射出這一箭。

  就算不能將其射殺,但只要能嚇他一跳,大家也同樣能發泄了心頭的那一口氣。

  於是,就在這無數人的心念之間,在楚人的怨恨,以及懷王的疑惑之間,雲中君終於是射出了手中的弓箭。

  以人心為動。

  以交錯的國運為引。

  以懷王和始皇帝曾經的交情為引。

  這一箭,便自雲端而落。

  這是不可阻擋,亦不可躲避的一箭。

  更是人道之氣的激盪。

  秦國和楚國多年以來的恩怨,從盟友,到敵人,再到盟友,再到敵人。

  從聯姻,再到反目成仇……

  那一次又一次的變化,一次又一次的輪轉,便都在這一箭當中。

  這一箭而出,秦國和楚國,自歷史,文化,乃至於血脈上的聯繫,便都要隨之畫上一個句號一般。

  對於人道而言,這堪稱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劇烈變革。

  就算是那些大羅,都看不清這沸騰的人道之氣以下,隱藏著怎樣的變化。

  所以,就算是那些大羅,在這個時候,也絲毫不敢出手阻攔這一箭,不然的話,就必定會被捲入至人道的變革當中,給捲入到那連大羅都要湮滅的變革當中。

  所以,他們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雲中君的那一箭,自天而落。

  向著人皇而落。

  「真是,好一個雲中君啊!」看著那帶著漫天天光的箭矢,一位又一位的大羅,甚至都有些恍惚了起來。

  仙神,有著相當漫長的時間和有償的壽命,所以,絕大多數的仙神,在行動的時候,都是謀定而後動。

  先謀己,再謀事。

  會盡最大的可能,將自己處於一種安全的環境。

  修為越是精深的,便越是如此。

  剛剛踏上修行之路的人,會飛揚不可一世,而在成就仙道過後,無論如何,都會變得謹慎,變得老練圓滑。

  再至於太乙,那就更不用提了。

  天地之間,沒有任何一位太乙,是不懂得趨利避害的。

  而雲中君作為楚國的國祭之神,秦國在滅楚過後,卻並不曾封禁其信仰,攻破其洞天,反而是准許其名字在人間流轉。

  便是始皇帝令所有的仙神,往咸陽登記造冊時,亦是忽略了雲中君的存在,不曾令雲中君強行踏出洞天。

  從任何一個角度而言,始皇帝和秦國對於雲中君這位能溝通幽冥,同時又執掌呼風喚雨之能的天神,都足夠的寬容。

  這樣的情況之下,雲中君都不需要做什麼別的事,只需要安靜的等待,等到楚人的血脈,蔓延到整個人間大地,等到楚人的文化,成為人族文化的一部分,那麼他也就從楚國的天神,化作人道的天神。

  不做不錯,多做多錯,這一句話,完全就是雲中君處境的真實寫照。

  所以,沒有任何人能想得到,也沒有任何人能想得通,雲中君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手。

  而且,這齣手的姿態,會是如此的決絕,如此的,不留餘地——以神仙的身份,箭射人皇!

  最關鍵的是,其這一箭,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傷到人皇的。

  因為這一箭,乃是神通所化,乃是心念所化,並無實體。

  而人間的規則,便註定了,沒有實體的東西,是無論如何,都傷不得人皇的。

  ——他們所有人都能保證,雲中君的這一箭,並非是虛張聲勢。

  因為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其射出的這一箭,沒有任何的保留。

  因為這一箭而出,風雨,也同樣隨之而動。

  那是雲中君已經催動了自己風雨權柄的象徵。

  明明不可能傷到人皇,卻也依舊是做到這一步……

  所以,沒有人能理解,雲中君為什麼會射出這一箭。

  除非,這就是純粹的,不是源自於什麼謀略,而只是因為恩怨,完全不顧及後果的舉動。

  甚至看起來,這都只是因為意氣,故此要不計代價的,落一落這人皇顏面的舉動。

  是要以那風雨,劈頭蓋臉的淋這人皇一個落湯雞的舉動。

  這其間的原因,更像是雲中君在楚滅過後的時間當中,輾轉反覆,越想便越是氣。

  最後便決定,要射出這麼一箭!

  不計戰果,亦不計後果。

  而出自於這種心態的舉動,如同幼童一般,完全不能稱之為成熟的舉動,完全和太乙的功體無法相匹配的舉動,那些大羅們,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看到過了。

  所以這個時候,更多的大羅們,都將自己的目光,往那雲中洞天落下,往雲中君的身上落下。

  這過程之間,不無有人試圖窺測這雲中君的跟腳,想要看看,這介於人族和妖族之間的,『人道第一尊神』,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底細。

  奈何,神仙一道,有元始天尊作為開道之祖,其鎮壓著神仙體系之下,一切神仙的隱秘。

  元始天尊氣機的鎮壓之下,沒有任何一位大羅,能越過雲中君的本相,窺測到雲中君真正的跟腳。

  而這個時候,輦車當中的始皇帝,亦是起身,其右手,自然自然的,便搭在了長劍的劍柄上。

  此劍名為:泰阿。

  乃是始皇帝平定六國之後,取六國之印鑄為一體所成。

  此劍,以六國之印為身,以秦國之印為柄,衡量天下。

  「雲中君啊。」始皇帝踏出輦架,看著那帶著天光落下的箭光。

  秦國和楚國,幾乎世代聯姻——所以對於雲中君,始皇帝也有著相當奇特的感情。

  在始皇帝看來,雲中君,才是楚國滅亡過後所留下的,最大的『遺產』。

  那呼風喚雨的權柄——若是能得到雲中君,將雲中君煉入九鼎當中,和九鼎一起藏於地下,那保證人間風調雨順的事,甚至都不需要再消耗人道的底蘊。

  奈何,雲中君藏得,實在是太深太深,其和人道的聯繫,以及其所牽扯到的太一,又讓始皇帝也不好在師出無名的情況下,強行對雲中君動手。

  畢竟,這種舉動,弊大於利——始皇帝,是最為不屑於做這種事的。

  尤其是,因為個人的喜好,而去做那弊大於利的事。

  所以,雲中君的名字,在秦國的朝堂上下,都被忽視,而其存在,則被默認。

  但此時……

  始皇帝的心頭,浮現出些許的興奮。

  他終於有了一個完美的,去攻破雲上洞天的理由,有了一個完美的,擒拿雲中君,將其煉入九鼎的理由。

  至於說那劍光當中的,熟悉的,源自於懷王的氣息,那源自於懷王的不甘和疑惑,始皇帝卻是絲毫不為所動。

  「槐,朕雖欺騙了你,但朕,絕不後悔!」

  念頭之間,始皇帝腰間的泰阿之劍,便已然出鞘。

  劍動,於是陰陽分化,五行合流。

  天地之間,一切的變化,便都在隨著這劍光而動。

  天地之間,一切的力量,便都因為這劍光的流轉而發生變化。

  他當然知曉,就算雲中君的那一箭落下,也絲毫傷不到他——甚至,那箭矢所帶來的風雨落下時,還能讓此間的瘟疫之氣,被滌盪一二。

  可他不願。

  所以,其腰間的泰阿出鞘。

  明明是修行的人仙法門,明明不曾觸及任何的法力,更不涉及術法的機巧造化。

  可當那泰阿的劍光捲動之時,那其間的玄妙,和赫然是超越了天地之間絕大多數的術法神通。

  ——天地之間,所有的規則,所有的法度,便是一個解不開的千千結,一切的術法,一切的神通,都在拉扯著千千結上的線條,調用這千千結的力量時,亦是讓這千千結,更加的瑣碎,更加的複雜。

  然而,這泰阿劍的劍光流轉,卻是自然而然的,切入那千千結當中的每一個節點當中。

  被這劍光這些一削,那一道無形無相的箭矢,當即便是化作了一道清風,散於無形。

  緊接著,便是那隨著箭矢而來的風雨,同樣也是緩緩的散入這車架的四周,將那瘟風所帶來的瘟疫之氣散開。

  「雲中君,朕會去找你的!」始皇帝說著。

  那劍光流轉之間,竟是壓住了雲中君的一道法力,以此作為始皇帝溝通雲中君的媒介。

  而借著這一道媒介,雲中君的聲音,也同樣想起。

  「可惜,你沒機會了!」

  更加澎湃的法力,順著這媒介宣洩而出。

  於是,那車輦當中,悠長浩蕩的龍吟,震徹天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