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洛邑城中,諸侯皆至
一位即將飛升的修行者,在這洛邑之地,卻只能靠這種手段給自己攢積資源,聽起來,可謂是異常的不可思議。
但敖丙所見到的,卻就是如此。
「道友卻也是個安貧樂道的性子。」敖丙看了一眼方雲,踏進『不知處』內。
一步跨出,敖丙便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周遭空間的扭曲,轉變。
就正如方雲所言,這不知處,的確是一個好地方。
一道門扉,便是界限——門內門外的空間法度,截然不同。
若是仙神長居於此,往來此間,便是再愚鈍的天資,都能參悟出幾分有關於空間的玄妙來。
只這一點,便註定了這不知處,乃是這洛邑城中一個實打實的好去處。
當然了,好去處是好去處,但住在其間的耗費,自然也是不菲。
不過對於敖丙而言,這所謂的耗費不菲,當然只是一句空談——雖然仙神之間,不似人間這樣,有著明確的計量財富的單位,龍宮之富,西崑侖之豐,都是天地之間出了名的。
定下了一年的期限過後,敖丙這才向門外招招手,將打算離開的方雲給請了進來——無論如何,他對於方雲的選擇,終究還是有些好奇的。
若是為了資財的話,一個即將飛升的修行者,實在是有太多的辦法了。
其他的不說,只說齊國那一車一車往國內運的東西,若是一路安平順遂,又何必要精銳甲士護衛,要強橫仙神隨行呢?
又或者,隨便去哪一個王侯貴族之家做一個教習,教導其家弟子,如何鑄就雄渾根基,如何歷劫人事等等……
可偏偏,這方雲,卻是選擇了最難的,也最沒有效率的一種。
這樣的選擇,如何不讓敖丙好奇?
明明是要攢積資財,在天官處求一個好業位,但所選擇的法子,卻是最沒效率的,這和捨近求遠,有什麼區別?
要知道,對於天官而言,那好業位,給誰不是給?
你奉上資財的時機晚了,那好業位,自然也就沒了。
是以,方雲的選擇,不合理,真的不合理!
「道兄也覺得我方雲假意清高嗎?」
聽著敖丙的疑惑,又見敖丙拿出了不少的財貨來『買』這個原因,方雲自然也是嘆一口氣,將敖丙的財貨收起,細細說來。
誠如敖丙所言,一個即將飛升的道人,想要在這人間謀取資財,的確是一件簡單的事。
但謀取資財容易,尋覓善財,卻是難得。
偌大的洛邑城中,如同方雲這樣的,即將飛升卻不願飛升,藉助此間的人道之氣消磨功體者,何止千千萬萬。
而這千千萬萬的逃避飛升之輩,也不乏抱團求生的。
但誰曉得,那些抱團求生的根底,到底是什麼呢?
萬一一個運氣不好,碰到了一個黃天道眾蟄伏其間,那豈不是一下子就要被拉下水?
就算是沒有碰到黃天道眾,可在謀取資財的路上,人一多,也就難免生事,一生事,就難免廝殺——廝殺起來,恩怨就更加的糾纏。
所以……
「求快,反而更慢。」
「看起來慢,反而更快。」方雲坦誠無比的道。
「至於說劫掠之事……快則快矣,但我性子執拗如牛,卻做不得凌虐他人之舉。」
「尋幽探寶——這天地之間好取的東西,哪一個不是有主之物?便是河中的水氣,都是水神所有。」
「而那些不好取的隱秘之物,太古遺藏,一旦現世,哪一個不是殺得腥風血雨,便是得了功體的仙神,都是屍骸如雨而落。」
「所以,思來想去,還是老老實實的,賺些辛苦錢,不算委屈,也不虧心,也算妥當。」
「不委屈,不虧心。」
「道友看得分明。」敖丙也是唏噓一聲——修行者,都講一顆道心。
而很顯然,這位名為方雲的道人,其道心,就顯得很是穩固出塵。
「能得龍神讚賞,看來,我的眼光,還算不錯。」方雲離開過後,敖丙所居之小院,其門扉,便被扣響,一個穿八卦衣的道人,神色從容,面帶微笑。
「八景宮玄都,見過四瀆大龍神。」
「四瀆敖丙,見過玄都道兄。」敖丙亦是還禮。
他踏進這『不知處』的時候,就已經察覺,這不知處的主人,是一個恐怖的存在了——畢竟,能在人間紅塵之地,輕而易舉的便用出來這須彌芥子之法,而且還不被他人所察覺,周遭的生靈,無論是尋常的凡人,還是往來的修者,都覺得此間無比『正常』,這樣的人,又豈是簡單的人呢?
可縱然如此,玄都的現身,也還是嚇了敖丙一跳。
他再怎麼想,也不可能想到,這不知處的主人,會是玄都。
太上聖人的弟子,玄門之首徒。
敖丙看著面前的玄都道人,其身上的氣機,依舊是太乙,還不曾踏足大羅的樣子,可更加深層次的靈覺,卻又清清楚楚的告訴敖丙,玄都帶給他的威脅,比起他曾見過的佛門大羅,還要來的大。
太乙和大羅之間,明明是有一條界限的,可這位太上之唯一嫡傳,其存在的意義,卻仿佛是混淆了那一條界限。
而聽玄都的言語,那方雲道人,赫然是他所看重的一個,正在接受考驗的弟子。
「太清聖人蹤跡渺渺,玄武道兄的行跡,在天地之間,亦是一個謎。」
「尤其是玉皇登位過後,佛道之間,隱有相爭之跡象——據我所知,道門弟子,想要請道兄出山主持大局,可謂是望眼欲穿。」
「若是讓他們知曉,道兄蟄伏行跡,在這洛邑不知處棲身,這不知之處,怕是要被踏破門檻兒了。」
「是以,玄都海王敖道兄,萬萬守口如瓶,莫要將我之下落,告知他人才是。」
玄都替敖丙添上茶水,做出好奇姿態,「對了,敖道兄不在天庭盯著玉皇,卻是來了人間洛邑,可是這洛邑之中生了什麼變化?」
玄都的言語之間,對玉皇也並不是很客氣,顯然,其也是清楚玉皇來歷的,並且對玉皇的存在,心有芥蒂。
「玄都道兄長立於人間,想來也知曉楚國之棋局。」
「我有心想往楚境走一遭,卻又畏懼於那些歸墟大羅。」
「左思右想之下,我便打算先來這洛邑,尋一個後手。」
敖丙也對自己的來意,坦誠以對——在天地之間,玄都道人的存在,有著極其特殊的意義。
比敖丙的存在,都要特殊。
大天尊閉關,敖丙的存在,往往就能代表大天尊。
而玄都道人,亦是如此。
聖人當中,最為神秘不可測的太清聖人,仙蹤渺渺不可揣測——而玄都道人作為太清唯一的嫡傳,當其在天地發生的時候,往往就代表著太清聖人的意見。
從這一方面而言,玄都,便是太清聖人的代行者。
敖丙這一遭,是為了禹皇之九鼎而來。
而他才踏入洛邑,便被引到了玄都道人的面前——很難說,這到底只是一個巧合,是天地之間大修行者之間的相互吸引,還是聖人的某種意志,在天地之間發揮著獨特的作用。
「原來如此。」玄都道人點了點頭,神色越發的放鬆起來,「我還以為,是道友對人王一脈的怨念不減,打算繼續對這一代的人王動手呢。」
「好叫道友知曉,我奉老師之命落足此間,便是要保人王之傳承,安然無恙。」
說到這裡,玄都道人也是露出了苦相。
保護人王的傳承,這並不是一件好差事。
他踏足人間千餘年,而在這千餘年間,人王所經歷的刺殺,咒殺等等,足足三十餘次!
對玄都道人而言,若只是單純的保護人王,可以說只是一句話的事——不過,人間的人王,素來都是些不安分的,更是極其善於借題發揮的。
若是讓人王知曉,玄都道人要保護他,只怕這人王,不知道要因此生出多少的事端來。
所以,保護人王,真正的難處,不在於保護人王,而是在保護人王的同時,如何不讓人知曉,他玄都道人,奉了聖人法旨,在保護人王。
「對了,人王處,還有一樁異常——我本來也糾結,那人王之異,到底要不要管。」
「不過如今,既然敖道友來了,倒是能替我拿一拿主意。」玄都道人說著,神色隨即變得鄭重起來。
……
九鼎的存在,對於人王而言,是隱秘當中的絕密,是人王和人王之間,口口相傳的隱秘。
便是姬周內部,想要知曉九鼎的痕跡,都是難上加難,更不要提姬周之外的人了。
尤其是敖丙作為仙神,就算是他隱匿了自己的身份,可也同樣是修行者——這樣的存在,和九鼎,更是格格不入。
這樣的情況下,想要探尋九鼎的隱秘,想要知曉九鼎的所在,可以說是難之又難。
所以,就算敖丙親自來了這洛邑,想要在洛邑當中,找到九鼎的線索,也幾乎是不可能。
「要尋覓九鼎的所在,只能從人族身上著手。」
「這需要有一個,在人族當中,有著相當身份的人,才能對人王開口,問及九鼎之況。」
而敖丙來洛邑,便是要『找』這麼一個人。
又或者是『等』這麼一個人。
在洛邑城中呆了四十年過後,敖丙終於是『等』到了自己想要等的人。
齊君以尊王攘夷之名,定夷夏之分,成諸侯之霸主,代行人王之權柄——尊王攘夷之名,攘夷,便是征伐之兵事。
而尊王,自然便是尊崇人王的大禮。
鎬京消亡過後,諸侯便少有朝見人王的——而在齊君會盟諸侯過後,每隔六十年,齊國之君,便會帶著其他的諸侯一起踏進洛邑,以『參拜』人王,為人王奉上諸多賀禮。
雖然那些賀禮,最終都會落到齊國手中,但至少,在流程上,是給足了人王的面子。
人王,乃是人族的旗幟,是人族的面子。
而諸侯,則是人族的里子,是在不同的地方,『總領』人族之人。
人道之氣,便也因為那些諸侯的強弱,而分散於不同的諸侯國當中,在其間增增減減。
當諸侯王們動起來的時候,那人道之氣,自然也隨之而動。
而當諸侯王們前來朝見人王之時,便是這大地上絕大部分的人道之氣,都匯聚於洛邑當中的時候。
這個時候,洛邑城中的人道之氣會渾厚到怎樣的地步,可想而知!
諸侯還不曾至,原本聚集於洛邑城中的修行者們,便已經是開始往洛邑城外轉移了。
便是那些和人道『合流』的黃天道眾,也不例外。
倒是那些兼修武道之輩,此時還能鼓盪自身的血氣,以此遮掩自己身上的法力,不受人道之氣所侵。
諸侯們遵循『周禮』,各自入城的時候,敖丙便也端坐於高樓之上,借建木之氣避開人道的壓制,然後遮掩了自己的行跡,居高臨下的,看著那些諸侯們的車架。
諸侯當中,領頭的,自然便是作為霸主的齊國之君小白——而在小白的身側,與他同車而行的,則是輔佐其立下這不世功業的人傑,曾經幾乎是一箭射死小白,最後卻依舊被小白所接納,托之以國事的管仲。
一架又一架的車乘在洛邑城中緩緩而行,伴隨著車輪的聲音,獨屬於人道的森嚴,厚重,以及華美尊貴等等,亦是映入每一個旁觀者的心神腦海當中。
而在齊國的車架之後,諸如晉國,秦國,楚國等等國君,看著那齊國的華蓋,每個人的瞳孔當中,都有著名為野心的火焰在燃燒。
齊國如今的情況,他們也都清楚——沒有人王的天命,卻能承載人王的權柄,只是因為齊國的實力夠強而已。
如果有一天,他們的實力,超過了齊國呢?
那他們是不是也能從齊國的手中,奪下那屬於人王的權柄呢?
甚至有可能,當他們奪下人王的權柄過後,人王的天命已經衰弱到了極致,到那個時候,那人王天命,是否也會一起被奪過來呢?
各異的心思之間,諸侯們參拜過了人王,然後,便開始商討接下來征伐戎狄的兵事。
等到定下了兵士過後,諸侯們這才開始了踏進洛邑過後,最重要的動作。
訪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