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尚且不願蹚

  自古以來,王朝興替間,常聞功高震主之說。

  即便是被譽為千秋一帝的唐朝開創者李世民,亦未能免俗,終陷此命運。

  李世民昔日九死一生,沙場喋血,堪稱文治武功皆備的罕見帝王,然其登基之後,萬事躬親已不可行,更不必提御駕親征。

  至大唐盛世之末,享有軍神美譽的將領李靖,因其赫赫戰功,光芒蓋主,致使其晚年閉門謝客,若非如此,恐難獲李世民寬宥。

  李世民尚且如此,宋徽宗又豈能例外?

  徽宗未曾親歷戰陣,且其龍袍加身源自宋哲宗突疾離世,膝下無嗣,皇位意外降臨。此番若伐遼成功,童貫再立新功,徽宗於龍椅之上恐寢食難安,更勿論雨露均沾,寵幸後宮。

  朝堂之事紛至沓來,武大不及深思,回憶徽宗言「朕之八十萬禁軍,童卿或只需四十萬驍勇即可潰敵?」此話似含弦外之音。

  顯然,徽宗對童貫已生戒備,藉此警示,令其恪守臣道,勿越雷池。

  武大面色凝重,童貫為保他,得罪諸多權貴,換言之,亦是武大與他們結下了梁子。

  一旦童貫真乃致仕歸田,首當其衝受壓者必是武大。

  「武植,可知老夫何以厚待於你?」童貫淺酌一口酒,緩緩道來。

  武大苦笑搖頭:「實言相告,小子不解,難道僅因與童英交好?」

  此實屬無稽之談,不論利益糾葛,單就童英為其親子,童路同為骨肉,武大傷童路,童貫能持平公正,已是父愛之極限,怎會庇護至此。

  童貫輕嘆,神色複雜:「老夫四子,長子童斌,取名『斌』,願其文武兼備,承繼龐大家業。惜乎,戰場英勇,政壇周旋則力有未逮,此乃性情使然,其直率性格不合詭譎朝堂。」

  武大無言以對。

  今日朝堂之上,童貫強勢無理,乃因其位高權重,無需循規。昔日低位之時,必非如此,步步為營,方成就今日童大將軍之名。

  「餘子,次子不成器,三子腿疾,四子童英與你親近,然其雖較兄長堅韌,仍顯粗獷,難承童府重任。武植,你可領會老夫之意?」

  武大額頭冒汗,難以置信地望向童貫,愣住無言。

  童貫拍了拍武大,笑道:「傻小子,慌什麼!即便託付重任,老夫自有安排。你這弱肩,別說童府,一旦老夫退隱,蔡家那幫宵小,必會讓你片甲不留!」

  武大勉強一笑,比哭還難看。

  這何止壓力山大,簡直重於乾坤。

  童貫,你這老狐狸!朝堂渾水尚且不願蹚,竟欲讓我肩負童府?

  童貫冷哼一聲,嘲諷道:「武植小兒,觀你朝堂舉止,似無意仕途,欲重返陽穀悠閒度日?」

  武大微愣,遲疑片刻,懦聲問:「小子確有此意,只是……」

  「天真!」童貫厲聲道,「你掌中何物?鹽坊?自古鹽坊為朝廷把控,非老夫庇護,你早已身首異處!還有那鍛體之術,如此秘寶,怎能落入民間?三道口所為,朝廷豈能無覺?剿匪?你手下之人,哪個不是土匪出身?梁山、摩尼教,你有幾個腦袋可砍?告訴我,你真無懼?惹下滔天是非,還想全身而退?稍有示弱,蔡京之流必讓你武家灰飛煙滅!」

  童貫每言,武大面色愈暗,言畢,已汗流如注。

  「求伯父指教!」

  童貫毫無形象地挖著鼻孔,大笑道:「現下才知懼怕?早幹嘛去了?不是要辭官回鄉?去吧,老夫這次絕不攔你。」

  武大哭笑不得,起身恭敬行禮:「求伯父賜教!」

  「哼!附耳過來!」

  「你既有種糧南瓜之功,鍛體之術又報於陛下,於聖心印象極佳,當今天下青年俊傑,無人可及你光彩。接下來,需……如此這般,而後……最終……再之後……」

  一老一少相談甚歡,至動情處,手舞足蹈,旁人不知這非親非故二人竟密謀至天明,直至曙光初現,武大辭行,童大將軍竟親自相送至府門外。

  ……

  無論那不甘平凡之夜發生了何事,生活仍在繼續,故事依舊向前推進……

  武大返回宅邸,與林沖諸人相聚片晌,又與李師師笑談數語,隨後便沉沉入夢。

  然而,昨宵高俅高太尉之子於廣濟河邊遭逢不測的消息,恰似一夜春風,吹遍汴京城每一個角落。

  一時間,滿城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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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大此人,能屈能伸,忍辱負重,耳聽八方,心中堅守一念:華麗張揚自是風流,然則低調華貴,扮豬吃老虎,默默積聚財富,更貼合他心中的那份自在。或雲武大頗有「無恥」之態,失了傲骨,然武大人自是不會掛懷,反倒是欣然接納。在這大宋年間,「無恥」二字,實乃生存之道。

  武大確有幾分「無恥」,但世間萬事,一旦觸及底線,他便不容膝下有黃金,不容忍氣吞聲,不容旁人置喙,轉瞬之間,他便是那「去你的」化身,簡稱「QTM」!

  譬如前次,蔡府甲七設計陷害張子房,更唆使摩尼教石寶等輩,潛入武府,擄走金蓮。此事之結局,不論甲七出身幾何,不論他如何乞求乃至甘願泄露蔡府機密,武大均不屑一顧,一刀之下,首級立斷。

  又如高衙內,那害林沖,逼死林沖娘子之輩,在武大眼中,萬死不足以償其罪。

  林沖乃武大二師兄,更是肝膽相照的兄弟。三道口一戰,若非林沖相救,武大危矣。

  武大,有時自甘受些委屈,無妨亦不在意,但見不得兄弟受冤,林沖之恨,他誓要報還。

  林沖與武大之深情厚誼,於高太尉府而言,絕非秘密。武大未及京城,蔡府十八人頭已落,高俅驚慌,高衙內心虛不已。

  正面交鋒,以太尉府朝堂之勢力,本不懼武大,甚而可將其碾壓,此乃童貫置身事外之說。

  偏偏太尉府遇見了武大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無恥」之徒。

  朝堂之上,位高權重者往往不動殺機,蔡京亦曾反對其子私自行刺武大之舉。

  殺戮,終歸下策。你來我往,無休無止,最終豈非眾叛親離?

  而今,蔡府首開殺機,七星盟殺手半路行刺,令武大身受重傷。於是乎,武大怒起,一氣之下,蔡府十八顆頭顱落地,蔡九之首也被悄然送至蔡府門前。

  自是,公子扶蘇殺蔡京一子,亦算在武大頭上。

  武大未至京城,蔡府已亂,正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太尉府心虛,自是惶恐,高俅遂將高衙內逐出汴京。

  殊不知,此舉恰入武大為太尉府設下的局中。

  武大穿越而來,歷兩世,最善籌謀,喜連環擊,正待高俅將高衙內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