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男子漢,武大絕不會容忍此等情狀。
然而,若非將李師師送離,抑或將來不使她步入深宮,他又當如何抉擇?抗旨不成,意欲悖逆乎?
童貫眸中寒芒一閃,厲色望向武大,言道:「此乃陛下所屬意之人!爾此舉,無異於玩火,乃悖逆之舉也!」
武大此次未露苦笑,亦無半分遲疑,只坦然以對,怒目圓睜,喝道:
「即便如此,又待如何?!」
誠然,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答案昭然若揭,只怕血濺五步。
武大可為紅顏一怒,哪怕拋顱灑血,亦在所不惜。
若他願捨身忘死,生死自可置之度外。
然,旁人又當如何?
於他與李師師之事,本已對金蓮有虧,若此刻因李師師而獲謀反之名,最先受害的仍是無辜之金蓮。
金蓮為其結髮之妻,一旦武大謀逆,她與幼子武哲作為至親,恐將株連九族;
再者,武府諸多家將護院及其家眷,亦難逃牽連;
三者,失去武府蔭蔽的陽穀百姓,因其與武府交好,朝廷豈能容其安存,表面縱使風平浪靜,暗中定然秋後算帳。
至於梁山、盧俊義、武松、林沖、周侗、西門慶等人,自是無一倖免,罪無可恕,皆當問斬。
如斯權衡,僅為李師師而行悖逆,真可謂正道?
即便武大不以為意,與其息息相關之人,又該何去何從?
然若坐視李師師入宮,成為宋徽宗後宮之一,武大心有不甘,亦絕不願意見到這一幕。
武大滿面苦楚,心緒紛亂,望著童貫,幾近乞求般問道:
「當真別無他法了嗎?」
童貫內心亦難平靜,此事關係重大,然多年朝野歷練,沙場洗禮,使其行事果決,故而不顯慌亂,直言相勸:
「君乃智者,悖逆之果,諒已瞭然於胸。然,老夫以為,君尚未深悟其重。老朽不妨言明,悖逆之路,結局何其悲涼。」
「昔日三道口之戰,爾率武府眾將家丁,乃至我親子童英,糾集江湖群雄,大敗蔡府甲士與東郭太尋,卻亦折損兵馬。聞君為此痛心疾首,曾於陽穀百姓前誓曰,他日必取蔡京首級,以慰武府英靈。」
「君可知,如三道口之戰這般小規模戰事,不足以讓老夫親臨!且聽老夫一言,悖逆之慘烈,何為戰爭!」
「老夫於西北疆場縱橫數十載,麾下兒郎陣亡無數,可知昔年隨老夫馳騁疆場者數萬,而今僅存不足百人!陣亡將士,朝堂上下,乃至四海之內,尚有幾人憶其為大宋立下汗馬之勞?功勳不提,其家小若無老夫照拂,其命運何堪設想?」
「再論君,若起悖逆之心,一旦隕落,君之兄弟何以自處?可曾念及伴君左右者尚余幾人存活?其家眷未來何以為生?名將功成,皆以白骨鋪路,況悖逆乎?悖逆之路,乃是不歸途,註定步入深淵,且令兄弟及其家小,俱遭滅頂之災!」
童貫每一言,武大氣息愈顯急促,終至喘息如牛,雙目赤紅,嘶聲吼問:
「汝言,我該何為?!」
童貫答道,斬釘截鐵:「別無他選,即刻秘密送走李師師。武植,記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李師師暫且避之,選秀尚有時日,其間吾等可徐圖良策。但此刻,須速將李師師送離。若老夫所料不差,蔡京已稟報陛下,猶豫則悔之晚矣!」
「可……」
「砰!」
「勿言可是!」
久未謀面的周侗推門而入,強勢闖入,淡然言道:
「老夫已從小丫頭口中得知詳情,已遣人將其送走,此事無需再議!」
確然,武大於汴京自解危局,各方得訊紛紛撤退,唯有周侗率領陽穀人馬,直趨陳留而來。
今日,周侗甫至陳留,步入武府,便遇神情惶恐之李師師。
一番探詢,知悉原委,周侗當機立斷,即派手下將李師師送離。
於武府之中,除極少數人外,周侗幾乎可調動所有人馬,無人敢違其命,蓋因他是武大之師尊,是以未經武大同意,李師師已悄然被送。
武大,沉默無語。
周侗一腳將武大踢得趔趄,斥罵道:
「瞧你這副模樣,北伐在即,大丈夫當建功立業之時,卻為一女子勞心費神,真乃廢物!」
面對師尊,武大又能何言?唯有搖頭苦笑,心中黯然。
周侗似與童貫早有交情,簡短寒暄後,直奔主題。
「周老,依您高見,現下如何應對為佳?」
「若老夫所料不錯,陛下或將宣武植入宮對質。李師師既已秘密安置,當前之計,應以不變應萬變,一切如常,不露絲毫破綻,莫教人抓了武植的把柄。武府有老夫在,童將軍盡可放心,至於朝堂……」
「周老放心,童某自當料理!」
不知兩位老者籌謀幾何,武大渾渾噩噩,未曾細聽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