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尋人
戲台上,扮演小庶女的演員,被嫡母命人打了躲在角落哭著抹眼淚。耳聽丫環們議論,嫡姐議親不順,被退親後再議的這門高親,被對方評頭論足,丫環們暗中猜測此親不成。
原本聽說嫡姐議親不成,小庶女心裡正高興。
可聽說那議親家中長輩喜歡雙面繡,小庶女思前想後,說服了自己,不計前嫌向嫡母獻上雙面繡玉屏……
台上嫡母與庶女抱頭痛哭,為先前對庶女的不慈悔不當初,台下貴夫人貴女們也都淚眼婆娑,個個執帕按眼角,直贊庶女大義,那賞銀流水一樣往台上扔。
白知柳看著台上白嘩嘩的賞銀,神情略略得意,往嫡母那邊看了一眼,結果白家夫人也正朝她看來,白知柳被嚇了一跳,慌得低下了頭。
宴席結束,眾人告辭,白家夫人攜眾女眾媳親自送客人到二門處,「聽說你家若蘭婚事定了?」
「定了,等吉日定下,定請眾位來喝杯喜酒。」
「一定來一定來。」
今天白府的招待很周到,又有新出的戲看,聽說新出的戲要排好久的隊。沒想白府的面子這麼大,新戲才上,就能請到家中演出。
「聽說你家六小姐還未議親,你看我家哥兒怎麼樣?」
「我家兩位哥兒也還未議親……」
白家白六小姐白若柳的婚事,水漲船高。連帶著排在後頭幾位未說親的庶女都有無數人登門求娶。
林照夏收到的話本子更多了。
趙廣淵忙得無瑕分身,林照夏便捉了錦繡和映月來幫她看話本。她們二人先粗粗過一遍,故事精彩的才遞到林照夏面前。
「王妃,那出玉屏記怎的這麼多人請回家裡演出啊。奴婢覺得也就一般。」
不是說演員演得不好,事實上演員唱念作打極為精彩,哭戲那是說來就來,跟安了閘子一樣收放自如,哭得那叫一個感天動地,演員場場都能得無數賞銀。
可錦繡覺得故事一般。
她從宮裡出來,從小聽說富人圈中的腌臢事,後宅嫡庶和睦的哪有幾家。哪家不是斗得跟烏眼雞似的。有那價值連城的玉屏,憑什麼不計前嫌給打壓自己的嫡母嫡姐啊。
哪有這樣的故事。
林照夏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一旁抱著話本不肯放的映月,「映月你來說,為什麼這麼多人家請這齣戲?」
映月放下話本想了想,「這是不是王妃說的理想和現實?」
有些不確定地解釋:「理想和現實總歸是不一樣的,如果白六小姐寫的是庶女在家中一直遭到打壓,鬱郁不得志,暗諷嫡母黑心,爾後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的故事,估計這樣的戲沒人會請,於白六小姐的名聲也會不好。」
林照夏點頭,對綿繡說道:「你看,人家映月就看明白了,你就沒看懂。怪不得好多人到我跟前求娶映月,問你的人卻寥寥。」
錦繡又羞又氣,跺了跺腳,「奴婢沒想嫁。奴婢就想呆在王府里,賴在王妃身邊。嫁到外頭有什麼好!」
是那些人沒眼光,哼。
映月也羞紅了臉,心裡又透著甜。
想起前些日子,荷衣來看自己,那一臉的憔悴,對嫁人又有些害怕。與林照夏和錦繡說起荷衣,頗為感慨,「荷衣現在過得似乎不怎麼好。」
錦繡哼了一聲,「那也是她自找的。」
本來在王府呆得好好的,王爺很是厚待她們,若留在王府,將來不會沒好日子過,可荷衣卻偏偏聽家中蠱惑,要給王爺當侍妾,才被王爺打發出府。
荷衣的家人就指著她謀富貴,荷衣回家後,又被家裡送到一個官員家裡當續弦去了。
那男人的兒女都快比荷衣大了。繼子女根本不聽她的話,她那婆母也怕她虐待孫子女,中饋根本就沒交給她。
在夫家不受重視,娘家人還經常上門要好處,過得能好到哪裡去。
映月有些慶幸當初沒聽家裡的話,沒往王爺跟前湊,不然現在哪裡還能呆在王府里。她現在出去,因為是王府出來的,誰不給她一兩分面子。
王爺王妃待人親厚,從不打罵她們,她們年底和平時得的賞銀也不少,現在她過得比一般官家小姐還自在。
林照夏也唏噓了幾句,其實荷衣她是很喜歡的,荷衣的手藝極好,當初在網上掛她們做婚服的視頻,有很多人喊荷衣老婆,她長相出眾,繡活出眾,網上有很多粉絲。
「所以你看荷衣這樣,若想以後日子過得好,只能捧著家中的婆母和繼子女,若跟他們對著幹,估計日子好不到哪去。這就是為什麼玉屏記被很多富貴人家請去演出的原因。」
哪怕家裡面爛了,也要在外人面前粉飾太平,做出家庭和睦的表象去迷惑別人。
這齣妻妾嫡庶和睦的戲但凡有一家不請去演出,外人都要猜忖她家中是否不和。
家中不和,當官的男人在外行走都要被人看不起,說後院不修,兒女們的親事都說不到好的。
請去演出不說,還得跟著拋厚厚的賞銀。
有時候現實是現實,理想是理想。現實絕大多數人不想正視,只想看到理想中的樣子。
林照夏的越府戲社火了,大火特火,京城老少婦孺皆知。
京城百姓以前要不是看民間百戲,看各種雜耍,有條件的就看戲,看咿咿呀呀各種戲。只是那些戲,又沒有字幕,不是誰都能聽懂看懂的。
即便有字幕,在文盲率七八成的大齊,也不一定有人能看懂。
為了達到廣而告之的宣傳效果,林照夏便經常在京城人多的地方當眾表演新戲和節目,免費請大家看戲。
越府戲社的戲和百姓們認知中的戲不一樣。有時候也會有唱詞,但它有對白,有情景,有故事,有情緒有表演,是個人都能看懂。
越府戲社說的是發生在身邊的戲,比如「小石頭歷險記」「貴女私奔記」這些帶有警示效果的戲,看了讓大夥開了眼界又長了見識。
回去後還能教訓家中小兒防止被拐,若被拐又如何自救,還能教女兒莫要貪小便宜貪男人顏色貪小恩小惠,就拋家舍業跟男人私奔去過苦日子。
又有很多老百姓愛看的家庭倫理戲,又有講志怪講官兵捉小偷,還有破案的戲,京城百姓看得是津津有味,極大地豐富了他們的閒瑕生活。
越王開會仙樓賺錢後,大手筆地修繕王府,不僅府里有四時美景,各種園子百花爭奇鬥豔,還開了一個大大的戲園子。
每天早中晚都有戲可以看,新戲普票一人才五十文,老戲就更便宜了。前排的貴賓票百姓們捨不得,但普票一人才五十文,攢一天半兩天的工錢就有了。還能在王府的園子裡看景,真是太值了。
開在越王府里的越府戲社,場場暴滿。
有時候因包場的達官顯貴太多,普通百姓不得入,還差點打架。
戲社暴火,配套的其餘東西也跟著水漲船高。先是戲本子收到手軟,根本看不贏。仿佛一夜之間京城所有識文斷字的人都開始寫起話本子來。
司農司杜知書的夫人周氏,周氏周儀君只因跟林照夏說了一個家鄉貴女私奔,十年後家人再找去,已成半瘋在街上乞討的故事,引林照夏落了一回淚,二人便共創了一部私奔記,被搬上舞台之後,周氏生意都不做了,現在熱衷寫話本子了。
雖然她幫著林照夏管理麗人坊得的分紅不少,但她更享受走在街上聽到大夥念叨私奔記如何如何,帶給她的成就感。
連帶著司農司很多官員的家眷,都跟著寫起話本子來。
除了話本子,聽說越王妃還在收各種曲子,各種舞蹈,很多樂坊的樂師舞女也都找上門來。要賣藝,賣曲子賣舞蹈。
錢不錢的是一回事,是在越王妃這裡得到了從來未得到的尊重。
越王妃把他們稱做樂師,舞師,不是嘴上說說的,而是從心底里對他們的尊重。
他們原來身處底層,被各家請到各種檯面上演出,呼來喚去,把他們當成一個使喚工具,他們在貴人們的眼裡,就只是一個娛人的下層人,倡憂從來都被富人們看不起。
可越王妃卻把他們當座上客。
無數的樂師舞師伎人前仆後繼,創作熱情高漲,希望能得到越王妃看重,更希望能留在越府戲社裡工作。
大齊至正二十五年,這一年新出的曲子舞蹈不斷,支支精彩,名垂青史。
連聽說越府戲社在招各種演員,都有無數的人送人進來。
「王妃,北苑那邊來了一個女子,說咱們拐了她的弟弟,哭著喊著不肯走,說是要見王妃。」
「咱們拐了她的弟弟?」這是怎麼說的。
林照夏才要聽緣由,又有一小廝匆匆跑了來,呼哧帶喘,「王妃,北苑那邊圍了不少人,說咱們強買良民!」
也不知是他們的戲社遭人妒忌了,還是被有心人策動,本來管事正好聲安撫那名女子,結果就圍來一堆人,說越王和王妃為了賺錢,不顧良民意願,強賣強賣。
前不久才有一個大官因強令良民為妾,被擼了官,越王又來模仿?
一堆人圍在北苑那邊說要幫著討要說法。
林照夏聽得眉頭皺起。
越府戲社自年後以來,如異軍突起,確實打了許多人一個措手不及,可能也動了許多人的利益。遭人妒忌是肯定的。
帶著人匆匆往北苑那邊去。
「現在不是演出時間,怎麼圍了那麼多人?」
「奴才也正納悶呢,先是那名女子上門要人,本來好聲好氣的,管事的出來詢問情況,本來都好好的,只不知從哪裡冒出一群人出來,說戲社裡一兩百號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還不知從哪裡弄來的人呢,說咱們都是從各處強買來的,那名女子一聽便激動起來,想衝進北苑找人,與咱們的人在門口便起了衝突。」
「王妃,這肯定是有人見咱們好了,上門找事來了。」
錦繡跟在一旁,很是忿恨,她家王妃搞這個戲社,幫了多少人,流水一樣的錢撒出去,外人只知賺了不少錢,就是沒看到王妃花出去多少。
那滿滿當當一個庫房的話本,一本就是二兩銀子,這得多少二兩銀子才堆得起來。還有那些樂師的曲子,一支就是五十兩一百兩,還有社戲那麼多人的工錢和花銷,一月就好幾百兩上千兩銀子。
「王妃,今天王爺不在,要不我去叫方大統領帶幾個人過去?」
林照夏腳步頓了頓,「不是說那名女子一個人來的?」繼續往前走,「人家只是來找親人的,別興師動眾。」
「是。」
主僕幾人匆匆趕到北苑,只見里三層外三層的人,來找事的女人聽不到,只聽到裡頭她的說話聲傳出來。
「怎麼這麼多人?」
「稟王妃,原本北苑外頭因著咱們戲社開園,外頭就經常有小商小販做生意,兜售各種物品和吃食,住附近的居民,很多人也常常過來看熱鬧,不演出時戲社的人也會到外頭買東西,這些小商小販見有生意做,就一直沒走。」
林照夏點頭,朝人群走過去。
「讓一讓讓一讓,我們王妃到了!」前頭開路的小廝把一條路蹚了出來。
原本圍觀的人見越王妃到了,也自動自發讓出一條道。
很多人沒有見過林照夏,這會好奇地盯著她打量。
「你是何人?來此又找何人?」林照夏問那名看她看得愣住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回神,忙垂首答話,「見過越王妃。小女叫溫紅杏,昌平人,一月前後娘趁我生病,賣了我弟弟,我打聽到是賣給來我們村收貨的人,又找到那人的家裡,得了消息又找來京城,得知我弟是被賣到戲社來了,這才找了來。」
昌平?去附近村子收貨的?「那人可是叫林敬安?」
溫紅杏連連點頭,「是叫林敬安!他常到我們村收貨,經常給我們派活,我聽說他家在皇陵,便找了去,他家人告知我他在京城,小女便又找了來。」
那林敬安說是給王府做事的,王妃也知道這個人,那弟弟必是在這裡的!溫紅杏鬆了一口氣。
林照夏聽她能說出林敬安的名字,想著必不會有假了,目光看向一旁的戲社管事。
那管事卻回道:「我們戲社沒有叫溫有梁的孩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