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還問自己的初心呢。
呵,從前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不過是為了好聽才說的。沒想到,太子殿下居然一字一句都記在了心裡?
為官這些年,他見慣了多少齷齪歹毒的事情,經歷了多少陰謀詭計,他要是一心為百姓謀福祉,他就不可能會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不可能還有命活著。
秦丞相還沒回過神來,顧冕之已然甩袖離去踏入了內殿。
秦丞相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他氣得臉都白了。
太子向來對他恭敬,今日他這是怎麼了?
顧冕之徑直走到沈聿臣的面前。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沈聿臣。
沈聿臣提了一口氣,他知道太子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看著他。
這是要準備點他為狀元了嗎?
秦丞相到底本事滔天啊,居然能說動太子殿下扭轉心意,做下這等決斷。
沈聿臣極為緊張地低著頭。
他幾乎都不敢抬頭去看太子殿下。
他屏息靜氣地等著太子欽點。
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殿內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太子卻一直都沒出聲。
沈聿臣心急如焚,太子怎麼回事,為何遲遲不點他為狀元?
該不會出了什麼差錯吧?
他正出神地想著,突然太子殿下的聲音猶如天籟,在他頭頂徐徐傳來。
「今天殿試,孤心中已有狀元,探花,榜眼人選。」
「今日殿試第一輪的辯論文章,沈聿臣沈貢士拔得頭籌,表現極為亮眼出色……」
「那篇文章孤與眾位大人看了,都對其讚不絕口期許極深。」
沈聿臣臉龐盈上喜色,來了來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讓自己儘量榮寵不驚地抬頭,淡定地接受太子殿下的欽點。
誰知,太子殿下卻話音一轉。
「但……孤不論之前文章如何……那些只是紙上談兵罷了。為朝廷百姓做事,單會寫花團錦簇的文章有何用?孤,今日只論在殿試上辯論出色,給出有效災後重建的優秀貢士。」
沈聿臣的心,猛然往下沉。
他整個人都懵了,滿眼迷惘地看著太子。
太子殿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還沒理清楚……太子殿下的話語,一字一句便似鼓槌在他心頭狠狠一敲。
「經孤斟酌,綜合各方面考量,特賜漢城人士蘇青詔為一甲頭名金科狀元。丹州周運為探花,豐城宋泰為榜眼……」顧冕之的目光輕輕從沈聿臣的身上掠過,「凡是參加今日殿試的貢士,皆都不落榜,統統可入翰林院供職。」
顧冕之話音剛落,殿內便譁然一片。
太子殿下這一決策,可謂是打破了之前殿試有淘汰的先例。
也就說,凡是入殿試考核者,不管名次如何,最差也能落得一個同進士,且可入翰林院供職。
這對蒼凌國讀書人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殿內的數百位貢士感激涕零地下跪,高呼陛下萬歲,太子殿下千歲。
其餘的文武大臣,也紛紛匍匐跪地。
唯有沈聿臣整個人猶如傻了般,動作慢了慢拍沒有跪下……旁邊的貢士唯恐會遷怒自己,他連忙扯了沈聿臣下跪。
咔嚓一聲,落地的力度有些大,沈聿臣的膝蓋的骨頭似乎碎了。
他痛得臉色慘白。
劇烈的疼痛,這才讓他緩緩地回過神來。
他跪在眾人中……全身止不住地顫慄發抖。
為什麼?
太子殿下為何沒有點他為狀元?
秦丞相不是找太子談話了嗎?他的表現不是挺好的嗎?最起碼那篇文章,他寫得渾然天成,超脫世俗。太子殿下為何沒有欽點他為狀元?
不說是狀元,便連探花榜眼都沒他的份兒。
他明明應該矗立在這些貢士頂端,如今卻被狠狠地從頂端拉下來,狼狽摔落在地。
他甚至都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貢士看著他幸災樂禍的眼神,猶如一把把刀子狠狠地割著他的心。
沈聿臣渾身冰涼……殿試什麼時候結束,皇上與太子殿下什麼時候走的,他都沒有任何的知覺。
他一直跪在地上,久久都未起身。
殿內的人,不知不覺的散去。
秦丞相看著跪在地上,一直未起身的沈聿臣。
他臉色鐵青走近,「起來吧……一切都結束了。」
沈聿臣聽到聲音,僵硬著脖子緩緩抬起頭,他怔然地看著秦丞相:「為什麼?丞相不是說,狀元之位已是我囊中之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