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恩威
「你可知罪?」
陳望俯視著趙懷良,沉聲問道。
「卑職……知罪……」
趙懷良跪伏在地,沙啞著聲音應達道。
居高臨下陳望看的清楚,趙懷良緊握著雙拳,身軀不住的顫抖。
趙懷良雖然認罪,但是他又怎麼能夠甘心。
十數載的歲月,歷經大小數十陣,他終於成為了把總,也算是攢下了一些家底。
他只想打完了仗,可以重回遼東過上一份安生的日子。
但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難不成真的兵變嗎?
他就算想要兵變,又會有多少人的跟隨他?
就算是僥倖贏了,殺了陳望又能如何?
他們之前一路追殺慶陽府的賊寇,屠戮了其中老弱,那些流寇容不下他們。
他們的家眷都在遼東,真的兵變,無疑是會害了他們。
「我的行囊里還有些許的銀錢,還望千總能夠幫我寄回遼東。」
趙懷良支起了身軀,沉聲懇求道。
那被反縛的百總跪在地上,眼睛已是紅了一圈。
「這些事情都是我的授意。」
那百總嘶吼著,將罪責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趙把總在帳中養病,營中大小事務都是我在決斷。」
「圍堵縣衙是我主意!」
那百總神色低沉,沉聲道。
「營中賭博這些也都是我在放任。」
那百總雙膝跪於地上,叩首道。
「千總要給淳化城中的百姓和官吏一個交代,請拿著我的首級去。」
「當日是我帶隊圍堵縣衙,千總斬下我的首級交付出去,足夠平城中民怨。」
陳望目光移到了那百總的身上。
「你叫什麼名字。」
那百總咬緊了牙關應答道,他已經是徹底的豁了出去。
「卑職湯旭,營中任百總,所有惡績皆是因為我放任而為,還請千總饒過趙把總一命。」
陳望雙目微眯,將台上站立的一眾遼軍軍校皆是默不作聲。
而校場之上的一眾遼兵眼眸之中儘是懼意還有慚愧,當然也少不了不甘。
「我很疑惑一件事。」
陳望站立於原地,問道。
「我需要給誰一個交代?」
跪在地上的湯旭神色微凝,抬起了頭來。
湯旭直起身來,他看著在他看來陳望拿著卷宗,就是受到了來自淳化知縣的壓力。
上來問罪欲要殺人,就是為了給淳化縣一個交代,給朝廷一個交代。
但是現在陳望的說話的意思好像卻並非是這個意思。
陳望環視著將台眾人,又將目光投向校場,沉聲道。
「我陳望,從遼東到關內,歷經大小戰事數十場,一路走到現在,靠的是手中的刀槍,靠的是腰間的弓箭!」
「我在此問罪,只是因為軍法如此,而非是要給什麼其他的外人一個交代。」
「戰陣搏殺容不得半分的差池,一朝兵敗,性命難保。」
「衛軍為何不堪戰?你們很多人都是軍戶出身,恐怕比我還要清楚。」
陳望平復了一下心緒,也給了眾人一個思考的間隙。
「戰場之上,靠的不是個人勇武,靠的是軍陣相連,靠的相互配合。」
「陣勢一破,便是兵敗如山倒,回天再無力!」
「衛軍之中軍士窮困,散漫不堪,軍紀法規只是擺設,陣列不整,一遇敵寇不戰便潰。」
陳望俯視著校場上的一眾軍將,冷聲道。
衛所軍崩壞,不堪戰的原因有很多,陳望很清楚其中的具體緣由。
但是他沒有必要在這裡全部闡述,他要說的只是軍法。
「一支軍隊連軍紀都無法維護,又能做得了什麼?」
「駐營、行軍之時尚且號令不嚴,戰場之上危險更甚平日百倍,又如何能夠保證聽命?!」
陳望雙手抱拳,遙向北虛行了一禮,高聲道。
「我不管之前軍法規定如何,我受軍門之命,奉曹帥之令任本營營將,整頓軍務,便要嚴格行法。」
陳望臉不紅心不跳,搬出了洪承疇和曹文詔兩人。
眾人的神色更是一沉,眼眸之中的驚懼也多了些許。
陳望心中深沉,現在局勢已經徹底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知曉自己已經是初步建立了威信。
「軍法無情,犯軍法者若不懲戒,必有後續效仿者。」
陳望重新將手放在雁翎刀上,沉聲道。
趙懷良緊咬著牙關,閉上了雙目,他已經是抱了赴死之心。
陳望轉頭看向趙懷良,緩緩走上前去。
隨著陳望的走進,趙懷良的身軀也忍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校場將台之上眾人皆是偏過頭去,他們不願意看到趙懷良被斬殺的畫面。
但是等待了許久,預想之中的血光崩現,腥風血雨都沒有出現。
眾人這才中心看向將台,只見不知道為何趙懷良卻是被扶了起來。
就是面如死灰的趙懷良本人也是面色一怔。
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便聽到了陳望渾厚而有力的聲音。
「趙懷良負傷嚴重,難以整頓軍務,不能依約束不嚴,御下不力之罪處罰。」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罰俸三月,以示懲戒。」
陳望的話音落下,校場之上一眾遼兵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趙懷良心中猛然一動,原本慘白沒有血色的臉龐也慢慢的變得紅潤了起來,不過他仍然沒有徹底反應過來,還沉浸在之前的氛圍之中,他都已經做好領刀的覺悟。
「趙懷良。」
等到陳望再度叫道趙懷良的名字,趙懷良才徹底反應過來。
「卑職謝千總饒命之恩!」
趙懷良想要再度跪下,不過卻被陳望止住。
陳望手持著卷宗,目視著將台之上一眾軍校,寒聲道。
「約束不嚴,御下不力之罪,由所有軍校共同承擔,所有軍校各自捆打三十,罰俸三月,可有異議?」
陳望雷厲風行,舉手投足之間早已經震懾了住了一眾軍將。
眾將此時畏陳望如畏虎。
陳望一手按著腰間的雁翎刀,一手握持著卷宗,走到了之前就已經點燃的火盆之前。
「此前一應諸事,我皆可既往不咎。」
陳望鬆開了手中的卷宗,卷宗飄揚瞬間落入了火中,瞬間便使得火勢上漲了數分,眾人心中皆是一驚。
「但此後若有敢犯軍法者,必正軍法!!」
陳望清冷的聲音傳向遠處。
將台之上趙懷良半跪於地,率先應命。
而後一眾遼兵的軍校皆是單膝跪地,應命回答。
校場之上,九百餘名遼兵如同被強風吹過的麥田一般,盡皆是曲下了膝蓋,轟然應命。
「遵令!」
……
《草廬經略》:
大將有號令,是三軍之所栗而奉者也。
號令不嚴,則玩而易之,何以責人之用命哉!
是令之出也,必明如日月,凜若雷霆,迅若風行。
稍微超過了點時間,不好意思,明天還是更新六千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