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楊嗣昌

  第297章 楊嗣昌

  藉助著千里鏡的助力,關外流寇的一舉一動幾乎都被漢中軍的偵騎探看的一清二楚。

  二十六日之時,農民軍的營地便幾乎已經是空了一半。

  但是關外的攻勢卻是不減反增,比起第一日時反而卻又加強了數分。

  這一切在陳望的眼裡自然是欲蓋彌彰。

  午後剛過,農民軍便再度向著關城發起進攻,這一次的聲勢同樣浩大。

  經歷了兩日鮮血的洗禮之後,很多農民軍的新兵都已經開始褪去初始的惶恐,氣勢開始發生了改變。

  再打上數日的攻城戰,經歷戰場的殘酷,經過了戰火的考驗之後,這些新兵必然也能夠脫胎換骨成為真正的軍兵。

  只可惜,他們很多人都註定無法走到脫胎換骨的那一步。

  他們從一開始就只是棄子罷了,張獻忠、羅汝才已經轉道入川,他們只是被留下來吸引進剿兵馬注意的部隊。

  關外的農民軍恍若潮水一般再度湧向關城。

  而這一次,迎接他們的不是再從垛口處射出的箭雨和鉛彈。

  就在他們將簡易的雲梯搭上關牆之時,白土關關門也隨之大開,尖銳刺耳的喇叭聲恍若魔音一般貫入了關外眾人的雙耳。

  下一瞬間,恍若雷霆一般響亮的馬蹄聲便已經是隨之而響起。

  大量明軍的騎兵自關內殺出,陳望、曹變蛟兩人一左一右,各披戰甲,躍馬執槊,帶領著身後的騎兵從關城之內飛馳而出。

  關城之上,數十門火炮齊齊開火,火炮的震響聲恍若震雷。

  關外左右兩座營壘之中壓抑了已久的陝兵,伴隨著恍若驚雷一般的炮聲隨之殺將而出。

  明軍四路齊進,猶如四條張牙舞爪的惡龍一般撲入農民軍的大陣之中。

  龍爪無堅不摧,龍牙銳不可當。

  在陣陣的慘嚎聲中,無數的農民軍的兵丁哀嚎著被撞倒在地。

  上下翻飛的馬刀無情的切開了一名又一名農民軍的血肉。

  鮮血的腥臭味充斥在關外的四野郊外。

  臨死者悲鳴的淒號聲混雜著絕望而又悽厲的哭號聲,在白土關關外的原野上空徘徊縈繞。

  馬蹄聲如雷,逆風如刀,赤紅色的旌旗在逆風之中繃的筆直。

  戰馬的鐵蹄踏過了一個又一個農民軍,馬背之上身穿著赤甲的明軍甲士神情冷漠,只是機械性的揮動著手中的馬刀砍殺著視野之中一切移動的敵人。

  弓弦振動發出猶如彈棉花一樣的聲響,大量的箭矢從騎陣之中向著左右兩側急射而去。

  雁翎刀帶著血珠不斷的劈砍而下,不斷的上下翻飛,直到擋在他們面前農民軍盡皆倒在地上

  關外的農民軍本來先行承受了一輪炮擊,大陣早已是殘破不堪,軍心受到了極大影響。

  炮彈滾入大陣之中,犁出道道的血痕。

  這種絕對的力量,讓一眾農民軍的軍兵為之而恐懼。

  兩翼覆壓而來的步甲讓他們趕到驚慌失措,前方兩路而來的甲騎更是讓他們感到絕望。

  兵敗如山倒,農民軍大陣的崩潰幾乎是在一瞬間發生的。

  崩潰的農民軍徹底的失去了組織,上下的將校都無法再節制軍隊,只能是伴隨著潰敗的軍勢向著後方逃竄。

  兩翼壓來的陝兵,不斷的砍殺著擋在前方的流寇,驅趕著這些慌不擇路的潰兵向著其後方尚能維持陣列的部隊席捲而去。

  明軍甲兵組成的赤龍盤旋著驅趕著關外的農民軍潰兵,那些潰兵被驅趕聚團,向著後方的農民軍繼續席捲而去。

  成千上萬的潰兵,宛如水銀泄地般漫過大地。

  農民軍的精銳早已經是在這兩日的晚上,跟隨著張獻忠和羅汝才往川東而去。

  關外的一眾農民軍大半都是新卒,兵敗如山倒,哪裡還能止得住潰勢。

  中陣的農民軍還想抵抗一二,但是他們想要抵抗,那些躲在後方的馬軍還有精騎卻是先一步逃竄而去。

  主將的逃跑,使得農民軍的軍心進一步的瓦解。

  潰兵被裹挾著撞入中陣農民軍的軍陣之中,在山呼海嘯的喊殺聲中,明軍的甲兵恍若虎入羊群一般殺入陣中。

  關外本來氣勢洶洶,聲勢浩大的數萬農民軍竟然就此一敗塗地。

  陳望領兵出關,追殺了二十餘里,最終才領兵返回白土關。

  等到陳望領兵返回白土關時,白土關外所有的農民軍的營地,也已經是被後續出關的軍兵拔除了乾淨。

  一眾軍兵正在打掃關外的戰場,分揀屍首,挑出尚可使用的武器盔甲,找尋著一切還可以再次使用的東西。

  傷亡不過百人,但是卻殺傷了賊眾三千餘眾,這一場實實在在的大捷。

  在初始的時候,憑藉著聲名還有雷厲風行的行事手段,陳望算是暫時壓服了一眾馳援而來的驕兵悍將。

  但是這些時日,面對著農民軍的圍攻,陳望下達堅守的軍令,選擇避戰不出,又讓底下的川陝的一眾軍將頗有微詞。

  尤其是一眾四川的將校,聽聞到流寇有可能轉道入川,更是心急如焚接連請戰,甚至聯名上了一封措辭極為激烈的請戰書。

  伴隨著白土關外的大捷,所有的質疑和反對聲音全都消失在軍中。

  那些聯名上書請戰的四川將校們,現在全都在白土關外迎接謝罪。

  張令雖然沒有在聯名書上署名,但是也跟著一眾四川的軍將在白土關外等候著陳望回師。

  陳望下馬之後快步走到張令的身前,雙手托起了半跪於地的張令。

  「張總兵請起,諸位也都請起。」

  陳望想要收川軍之心,為之後的行事打好根基。

  因此自然是不會高高在上,盛氣凌人。

  「獻、汝二賊行蹤詭異,確實是有極大可能會竄入川東,諸位身為川人擔憂川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此事我已經稟報給了楊閣部」

  「只是時機未到,若是出師不利,一旦流寇竄入漢中府內,從漢中府入陝,或是與李自成部合流,流寇便會再度興盛,就此一發不可收拾。」

  前不久得到了消息,李自成留下了麾下的大將劉宗敏領主力屯駐於川北。

  李自成自領著精兵一支,星夜奔馳離開了川北,自四川北部的龍安府進入陝西南部的鞏昌府內,奇襲祁山,奔入了鳳翔府內,再度在陝西攪動了風雲。

  這些如今都已經是人盡皆知的消息了。

  一眾川軍將校陸續站起了身來。

  「楊閣部命我鎮守漢中府,不得容許流寇西入陝西,為將者,自然是只能奉命行事。」

  陳望三言兩語,便已經是將肩膀上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又將楊嗣昌的命令搬出來,並說明自己已經將張獻忠和羅汝才可能進入川東的消息告訴了楊嗣昌。

  陳望說的句句屬實,就算是去查證,查出來的也確實如此。

  四川雖然可以救,但是要救四川,之後的變數太大,而陳望所要付出的代價也同樣巨大。

  歷史上楊嗣昌之所以想要用賀人龍來替代左良玉,正是因為左良玉三番幾次的提出了和楊嗣昌相對的意見。

  雖然最後的戰果確實是證明了左良玉的正確,但是楊嗣昌還是因此心懷不滿。

  楊嗣昌性情褊狹,無有多少容人之量,極端心狠手辣。

  這一點從楊嗣昌和盧象升之間的爭鬥就可以看得出來。

  明末之時的黨爭雖然兇悍,但是一般都是點到為止,讓一方丟官免職便罷。

  但是楊嗣昌針對盧象升所使用的所有手段,都是想讓其成為導致戊寅之變戰敗的替罪羊,逼著盧象升往絕路之上而走。

  「如今白土關外流寇已潰,漢中府防務壓力減輕,我已經派遣快馬回稟楊閣部此間戰報,重新調遣你們返回川東守備。」

  張獻忠此番入川後,造成的破壞不小,陳望提前說了這些話正是因為知曉之後將要發生的事情。

  如果此事不處理妥當,到時候一眾川將因此心生怨恨,等到入蜀之時,這些怨恨必然會在某一日爆發出來。

  張獻忠就是因為在第一次入川之時造成的破壞太重,以致於第二次入川之後,遭到了當時四川各地勢力的瘋狂反撲。

  有張獻忠的前車之鑑在前,陳望自然是不想重複舊事。

  說出這一番話自然是為了博取一眾川軍將校的好感。

  「將軍高義,這些時日是我等誤解將軍了。」

  陳一龍最先走了上來,本來這些時日他的心中積攢著不少對於陳望的怨言。

  但是眼下這些怨言也隨著這一場大勝,還有陳望所說的話煙消雲散。

  「關外流寇已經退散,東線大軍就在房縣,快馬來回不需要多少的時間,最快晚間便能夠收到回報,明日清晨你們就能領兵南下返回四川。」

  現在張獻忠領著一眾精騎星夜奔馳只怕是已經入川。

  川東的失陷已經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一切都已經是來不及了……

  ……

  二十六日的晚間。

  陳望派去的報捷信使快馬加鞭,在竹山縣東三十里的地方,遇到了駐紮在郊野的東線明軍。

  領兵的是左良玉麾下的游擊劉士傑。

  劉士節收到了來自白土關的消息,自然是不敢怠慢,當下便派出十數名家丁護衛著信使往東繼續而行。

  此時的楊嗣昌帶領著勇衛營的兵馬,正屯駐與房縣的西郊。

  等到楊嗣昌收到消息之時已經是第二日的凌晨了。

  在聽聞到白土關大捷的消息之時,楊嗣昌的心情大好。

  此前因為陳望遲遲未有出兵的不滿,也在此時煙消雲散。

  「擒斬賊首小秦王白貴,斬獲首級三千,殺傷不計其數,好,好,好!」

  楊嗣昌手持著戰報,翻來覆去的接連看了幾遍,連說了三個好字。

  不過楊嗣昌看的都是前面斬級的段落,至於最後塘報之上所說的賊寇大部向南掠去,還有張獻忠、羅汝才似乎入川的稟報,楊嗣昌卻是沒有多看。

  陳望在塘報之中的後續什麼請求調撥兩營川兵南下守衛川東,楊嗣昌直接便是應了下來,派人寫了回信快馬飛遞而去。

  其餘的事情,楊嗣昌便沒有再管,而是拿著報捷的塘報繼續在帳內觀摩。

  三千的斬級,還斬殺了一名賊首,這樣的戰績,足夠他暫時與崇禎一個交代了。

  楊嗣昌現在很有危機感,自從孫傳庭勤王北上贏取了青山關大捷之後,孫傳庭的地位也與日俱增。

  他原本甚至都不想讓孫傳庭入京面聖,但是實在是沒有推脫的藉口。

  最後還是讓孫傳庭和崇禎得以面見。

  現在崇禎對於孫傳庭的越發的信重,而他卻是因為熊文燦招撫計劃的破產使得崇禎對他少了許多的信重。

  他南下督師前推薦傅宗龍代理兵部尚書的事情,真的是可謂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

  當時崇禎已經有意讓孫傳庭取代他的位置,去主管兵部諸事。

  陳望如今贏取的這一場大捷,就如同是一場及時雨一般,讓他可以挽回崇禎對他丟掉的信重。

  楊嗣昌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厲色,孫傳庭如今就任保定總督之後,大刀闊斧的進行著多項改動。

  改革衛所,重練軍兵,重修軍械,這幾個月的時間對於他當初就任兵部尚書的諸事,提出了很多不同的看法,更是接連上疏說出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話。

  楊嗣昌並不想再讓孫傳庭如此的在北方放縱。

  「有了這封捷報,再上奏疏,效果可就能夠好得多了。」

  楊嗣昌放下了手中的塘報,轉頭向著帳內燈火昏暗處看去。

  一名頭戴四方巾,身穿著深藍色道袍的文士,此時正安安靜靜的坐於坐椅之上,垂首聽著楊嗣昌的命令。

  「孫白谷在保定恣意妄行,早已是惹得朝堂不滿,彈劾其的奏章每旬都有。」

  「此番閣部南下督師收穫大捷,而孫白谷如今正因疾病困擾,正是天賜良機。」

  那文士站起了身來,躬下了身軀,壓低了聲音,篤定道。

  「如今的計劃某已經有八成的把握功成,閣部身處湖廣只需敬候佳音即刻。」

  「八成不夠。」

  楊嗣昌眼神微凝,他站在方桌旁側,一手按著塘報,另外一隻手則是放在了腰間的玉帶之上。

  他的聲音清冷,毫不掩飾身上陰寒的殺意。

  「十成,我要十成的把握,而且此事必須辦的乾淨漂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