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來是幹嘛的?」李易安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剛才一直沒心情。
這會仔細打量,陳慶黝黑的臉上皮膚十分粗糙,雙手骨骼粗大,手面上布滿了條條絮絮的各式疤痕,不知道是吃了什麼樣的苦。
「我是戰爭時期華裔勞工的遺留孤兒,出生在千葉縣,14歲便初中輟學,流浪街頭了。」陳慶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從眼神中還是看到了幾分孤寂。
「後來我去東京討生活,就加入了同樣是由華裔孤兒成立的怒羅權。」
「華人黑道啊?!」李易安雖然不意外,畢竟陳慶一身的江湖氣。
不過之前以為陳慶只是常年混跡街頭,沒想到是真正的黑道。
怒羅權他也是多少知道一些,這是日本華人黑道名聲最大的一支,都是由在日華裔的遺留孤兒組成。
與滬幫、福青幫、台灣幫這些盤踞在三不管的地帶的鬆散組織有很大的不同。
怒羅權是一個真正打出自己旗號,有穩定生意、地盤的正牌黑道。
在東京圈甚至可以和在以此為大本營的住吉會掰掰手腕子。
「那你的身份信息在監管名單中嗎?」劉衛東問出了問題關鍵,如果收留登記在冊的暴力團成員,商會的性質就完全變了。
「不在,我那時候還沒成年,只是在一個邊緣組打下手。」陳慶搖了搖頭。
「我連組長是誰都記不清了,那個組在98年末在東京黑幫大掃除的行動中被迫解散了。後來我就逃到了大阪。」
「然後就遇到了我爸?」劉衛東顯然也對他爸的事情不太了解。
李易安聽明白了,劉建華在異人門町這種複雜地帶經營商會,自然需要一些對街頭熟悉的人。他們同樣都是華裔,自然會照顧一些。
既然不在監管名單中,李易安也不去糾結陳慶的出身了,「那商會以前是以什麼方式來運營的呢?」
陳慶坐直了一些,開口道:「我知道的也不是全部,本來異人門町這種地方當時就有很多黑道在這混。」
「你知道,大阪的黑道掃除行動在我的前兩年已經完成了,但是黑幫畢竟還要吃飯。所以幫店家處理黑幫問題、解決糾紛、調解矛盾,是我接觸比較多的。」
「一個商會,沒有自己的武力人員,憑什麼跟黑道斗?還是說,商會本身就是黑道?」李易安十分在意這個問題。
他是需要工作簽證,但是如果就此涉黑,他這條路就真的要走到黑了,同時內心也並不認為自己有這個天賦。
「不是,商會絕對不是暴力團性質,雖然也收會費,交給商會遠比交給黑幫少,而且商會還會提供很多的其他幫助。」陳慶堅定搖頭道。
「其實很簡單,只要商戶們足夠團結,異人門町人數最多的黑道也就是幾十人,大小幫派有十來個,他們互相還有鬥爭。」
「也許黑道會搞點小動作,如果真是引發群體事件或者刑事事件,警察也會介入。」
「警察?」對啊,李易安下意識把這個地方當成真正的三不管了,即使異人門町人員成分混雜,灰色產業集中,在市中心鬧大了警察也一定會管。
「你在的時候,商會有多少會員?」李易安問道。
「四百個左右,巔峰時接近五百。」
「這麼多?」李易安驚訝。
「剛才說提供其他的幫助,你知道是哪些嗎?」李易安很關心這個問題。
「我對經營真的不了解。。。」陳慶為難道,「大概。。。比如防止惡意的價格競爭,還比如顧客如果在商會旗下的餐飲、酒吧都消費,可以打折這樣。。。」
陳慶說的李易安多少了解,其實商會就是這樣,不同行業共同面對客戶提供一條龍服務,同行業防止隨便降價保證利潤、調節同行業矛盾等等。
其實從異人門町這個地方的特殊性來說,團結起來能避免各種小混混、幫會亂收費,就足夠值回會員費了。
「以前就靠你一個人能搞定這麼複雜幫派事務嗎?」李易安在這點的邏輯一直沒有打通。
「商會之前有七八個正式雇員,外圍還有不少人。」陳慶解釋道,「比如街上拉客這些案內人,我們會跟資深的、有威望打好關係,不時給些好處。」
李易安明白了,劉建華在的時候,本身在這條街就是有威望的,還有山口岸雄這個官方後山,跟各種勢力的頭頭腦腦也說的上話。
看著這錢賺得容易,其實這是屬於遊走在各大勢力之間,雖然沒有自己的武裝力量,但是有隨時掀桌的能力。
而且還合法合規,有利於商業發展,心中不由佩服劉建華,畢竟80,90年代的日本可比現在亂多了。
此時劉衛東又走去辦公桌,從一堆文件中拿出了一疊紙,走了過來。
「這是會員名單。」
李易安看向那疊紙,上面密密麻麻列印著各種商戶和店長名字、地址、聯繫方式。
他粗略地翻看了一下,有一半都是餐飲飯店,另外一半中就很雜了,有各式酒吧、居酒屋、公關俱樂部、泡泡浴店,甚至還有鞭撻俱樂部這種奇怪的東西。
「這裡面都是繳費會員嗎?怎麼能知道最近繳費的是哪些呢?」李易安覺得如果要重啟商會運營,當然先從好感度高的商戶開始開發。
「這個要問芹澤先生。」劉衛東插嘴道。
「芹澤先生又是誰?商會現在不就你們兩人嗎?」李易安感覺一時半會這事還是捋不清楚。
他發現自己還是想簡單了,商會雖然沒落,但是之前還是一個有幾百繳費會員的組織,這裡面還沒算合作夥伴,外部關係。
「芹澤先生是我爸的老朋友,負責商會的財務、稅務,也負責一些法律方面的諮詢。」劉衛東解釋道。
這還是個會計兼律師,「怎麼找他呢?」李易安問道。
「芹澤先生的事務所就在街尾,我給他打電話,之前他關照我你來了要通知他,我差點忘了。」
劉衛東起身去辦公桌,準備打電話。
「他怎麼還能知道我呢?」李易安嘀咕道,劉衛東也是聽見了,「山口先生應該是都打招呼了,他們年紀相仿,應該都是朋友。」
看來山口岸雄這個「無附加條件的機會」也是用了心的,並非隨便敷衍他。
既然有安排,李易安就看著劉衛東打電話。
劉衛東電話說得是日語,並且從名字上看對方也是個日本人。
電話里通知了對方李易安的到來,並且關照帶上帳目。
打完後劉衛東又起身準備去續水,被陳慶攔下,代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