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易安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最近我在研究報什麼學校。」邱葉也不在意他的態度。
「你不是一直都準備去東藝嗎？」李易安又有些急了。
「幹嘛，哪有人非要上清華不上北大的，日本又不是只有東藝有導演系。」邱葉有些惱道。
「那你說你在看什麼？」李易安沒聲好氣道。
「關西藝術大學，就在大阪。」邱葉有些心虛道。
李易安想說什麼，才反應過來其實自己根本沒什麼立場，就算是老鄉、同學身份疊加，也沒資格干涉對方在學業上的選擇。
「那能比東藝好嗎，日本電影怎麼都輪不上關西吧？」
「差不了太多。」
「真的嗎？你能告訴我真正原因嗎？」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啊？明知故問。」邱葉不由急道。
「那好。」李易安深吸了一口氣，他實在是過不了心裡這一關。
「就算我們有可能在一起，還記得當初你那個飛來飛去的計劃嗎？你會考慮回國嗎？」
這個飛來飛去的計劃自然是吃蕎麥麵時邱葉說的。
哪怕李易安是在國內，他們倆也可以相遇，這是邱葉的自信。
邱葉聽完後就沉默了，過了一會才開口。
「有時候想得和發生的就是不一樣啊，就像今天，我就很想打電話，知道你在洗澡還是忍不住打了三個。」邱葉的聲音止不住地開始顫抖。
「要不要在一起，那是你權力。」
「但是，我也有我的權力啊！」邱葉激動道。
李易安沉默，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對邱葉的感情視若無睹，心裡複雜的情緒一起涌了上來。
「其實，我一直明白你這個喜歡從何而來，我們相處還沒有一個月，但是我感覺你炙熱得沒有任何道理，這毫無理性可言。」
「愛情就是不理性的啊！」電話那頭邱葉激動道。
「相處需要，戀愛需要，婚姻需要。」
開了口，李易安感覺已經不可能收回了，邱葉急匆匆還要說什麼，被他開口打斷了，索性就說明白。
「我認為，你只是為了那些青春年少時候的回憶，就像長大後要買回自己童年買不到的玩具一樣，真的買回來了，也未必真的喜歡。」
邱葉被打斷後，似乎平靜了下來，沒再開口。
「一段感情，想要開始是很容易的。但對於你來說，這個世界幾乎任何東西都唾手可得，唯有感情不是。」
「而且隨著你長大，真正進入社會，你會越來越不清楚哪些人是真心還是假意，因為你站在了這個社會的頂端，這正是矛盾的地方。」
「你可能也有所察覺，所以你現在不計一切代價想要開始一段你認為你想要的感情，對嗎？」
邱葉沒有回應，電話那頭靜得能聽到微微的喘息聲。
李易安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心中卻愈發清晰起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倆的性格合適嗎？家庭合適嗎？我們是什麼樣的人，會走向什麼樣的路？對我來說不確定性太多了。」
「可是兩個人只要想在一起，什麼都可以克服啊。」邱葉終於開口了，但是底氣卻不像之前那麼足。
「怎麼可能呢？」李易安篤定反問道。
一大堆不好的回憶湧上了李易安的心頭，淚灑江南以後，周晴與李易安還有一個學期的時間要當同學，李易安多次試圖跟周晴溝通。
周晴卻完全是變了個人一樣，永遠是一副冰冷的面孔。
與那個沒有主見、心思簡單、永遠依賴他的女友判若兩人。
無論是李易安是憤怒還是哀求，周晴只說是已經分開，再也沒話了，甚至連個像樣的告別都沒有。
「這個世界唯一不變的是變化本身。」李易安嘆息道。
「這又不是打遊戲，難道我們最終分開後，我要讀檔回來告訴你，當初的選擇是錯的，我們重新選一次吧。」
「你只是害怕！」邱葉不甘道，「你沒有勇氣開始一段感情，人與人是不一樣的啊！」
「這不公平，你把你最初的信任給了別人，卻把失敗的教訓套用在我身上。」
邱葉的聲音已經開始沙啞了，帶著不甘、憤怒、失望，還有一絲心疼。
「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李易安平靜道，「所以，為什麼要用不確定的事情來影響你的人生決定呢？」
「就當我是個懦夫好了，你也可以不聽我這個朋友的話。隨便你，你的人生有資本任性。」
「但是，這種任性。。。」李易安雖然語氣愈發冷了起來，但還是有些不忍心說下去。
「這種任性，也是你的一部分，同時也是我考慮是否要跟你在一起的一部分！」
「你只是習慣了你想要的就要的得到，可我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有我的過去和未來，你要在一起的不是你想的我，而是真正的我！」
李易安強打起精神說完最後這一大段話，自己也懵了，他搞不清楚自己是為了勸邱葉還是真的就這麼想的，亦或者兩者都有。
此時只知道自己的心臟砰砰跳，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大腦缺氧似的一片空白。
電話那頭氣息在李易安說完後立刻短促了起來，邱葉發出了「你」這個字的前音，但迅速又熄滅，氣息也漸漸平息了下來。
李易安已經做好準備挨罵了，剛才這番話未免也太自我了一些。
不過除此之外，他說得其實都是心裡話。
邱葉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就罷了。
「你說得是對的，我確實是不夠了解你。」感覺邱葉硬是從喉嚨擠出這句話，聽不出是生氣還是嘆息。
「恭喜你，李易安，你成長了。」
這句話聽不出是什麼情緒，說完後邱葉就掛斷了電話，李易安看著手機從亮到黑，陷入了一片迷惘中，久久不能動彈。
這個初冬的夜晚，在大阪的阿倍野和西九條區，各有一個年輕人失眠了。
他們本可以開開心心的在一起揮霍時間、揮霍青春，因為兩人良好的家境與不錯的個人素質，甚至可以無憂無慮走向婚姻，前提是不發生意外。
但就是因為李易安見識過了意外，認識到了人生是有風險的。
一直到未來的事業里，他也堅定地把「風險控制」這一要素，擺到了第一位。
。。。
李易安在第二天工廠幹活的時候，腦子不由自主地復盤了這件事，他再次確定自己是對的。
邱葉雖然有點瘋，或者說任性吧，但絕不像她自己表達那樣豁達。
喜歡一個人，一定是有占有欲的，無論什麼年紀都沒辦法避免。
但人經歷了就會成長，基於對過去的總結。他既然做不到拿得起放得下，那麼索性就不要輕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