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老師住在京橋附近,去神戶正好路過李易安所住的西九條,所以兩人便在車站碰面,一起前往神戶。
山口老師今天穿著比較休閒,還是那件長款黑色外套,裡面穿了件毛衣,下身牛仔褲,上車後二人坐下,山口老師還是含著歉意地笑笑。
李易安不禁感慨,明明自己是個宅男,一個周末卻要跑兩個市,雖然距離也不算遠。
路上干坐著也無聊,正好老師在,還會中文,不如練練口語。
李易安索性也就開口閒聊起來,事實上他跟山口老師確實也不熟,可聊的話也就多了。
「老師,你今年到底多少歲?」
山口老師先是一愣,隨後卻是笑了起來,「我只是語言學校老師,私下不用叫我『先生』。」
「那我叫什麼?」李易安疑惑。
「叫我雅子醬,我叫你李桑就好了,其實我們是同齡。」
李易安意外,「可是你已經工作了一年吧?」
「上學時間早吧。」山口老師食指和拇指托住下巴作「八」字狀。
不得不說,李易安一直不理解日本很多年輕女性的小動作為什麼這麼多,比如「八」字托下巴,用拳敲擊自己的手掌,拱手等等。
山口老師就是其中之一,雖然顯得活潑和萌,但是總讓他覺得有些不真實的戲劇化。
「我們路上要多久呢。」看著山口老師瞪大了期待的眼睛看他,不得不補充一句:「雅子。。。醬。」
山口老師表現出一種教育成功的舒適笑容,「JR電車的話,只需要25分鐘。」
「但是到達我父親的住處,還要40分鐘。」
「這麼久?」李易安驚訝,他記得神戶比奈良近不少。
「因為要坐巴士。」山口老師雙手做開車狀。
「老師。。。不,雅子醬。」李易安看著這個幼稚動作,無奈道,「我聽得懂。」
「是嗎?」山口老師驚訝。
「你剛才說,父親家,那不是你家嗎?」李易安不想繼續這麼傻的氣氛。
「不是的,我是在大阪市長大,父親退休後便住到了神戶遠郊。」
「你的父親,到底是什麼樣人。」
「曾經算是官員吧,其實我不太了解這個。」
李易安感覺到無奈,似乎這個年頭,女孩子都不太關注家裡具體做什麼的,又或者是不願意說?
「那你的母親呢?」
「大概十五年前離婚了,嫁給了一個美國軍官,一起出國了。」山口老師似乎不以為意。
「為了什麼?」李易安有些好奇大戶人家的離婚理由。
「不太清楚,嫌父親的陪伴太少吧,父親太忙了。」
李易安不由一陣嘆息,似乎他遇到每個家庭的情況都差不多,上個世紀的父輩們到底是有多忙啊。
「你的男朋友呢,現在關係還好嗎?」李易安覺得多少還是得了解情況。
「不太好。」山口老師難得地露出一絲失落,「父親長期的反對,他也快失去耐心了。」
「而且他在東京似乎在準備競選國會議員,很忙。」
李易安不太了解日本議員這一套,也就沒多問。
「既然關係都不好了,幹嘛還來這一出。」李易安覺得這一趟真是沒必要。
「昨天晚上我們大吵一架,雖然還沒說要分手,但是他很不耐煩。」山口老師有些惋惜道。
「我想,如果我不作出一些努力,會不會下一個男朋友父親還是會幹涉。」
「你父親對你男朋友要求很高嗎?」李易安愈加覺得這老頭過於古板了。
「不知道,這也是我第一個男朋友。「山口老師不確定道。
「合著你還不知道你父親是不是反對啊?」
既然已經上了路,李易安所說也只能是閒聊,來都來了,總不能現在回頭。
可是下了電車後,他發現自己打破了一向以來日本公共運輸方便的舊印象,他們換乘了兩輛巴士,光是等車就花了20多分鐘。
第二輛舊巴士上甚至只有兩三個人,走到路程的後半段已經開始顛簸了。
這地方比柏原還破啊,李易安看向窗外,神戶不是比奈良要發達嗎?
其實神戶的遠郊不能說是破,而是保留了高度的自然化,一路上沒有農田,全是各式各樣的樹和草地,甚至有一段能看到漫山的紅楓葉。
最後二人在一個小鎮子一樣的地方下了車,與其說是小鎮還不如國內的村大,因為建築相對集中,站在高坡上依稀可以看到大約也就幾十戶人家,可貴的是能看到電線、紅路燈、路燈等現代設施,說明居住環境不是很惡劣。
「這裡沒有旅館吧。」這會已經快4點了,李易安估計今天確實是回不去了,邊走邊看,隨即想到了這有點曖昧的問題。
山口老師為李易安引路,「不需要旅館,父親家有地方住。」
坦白說,李易安這會還是能理解住在遠郊的好處,這裡跟城市比分外寧靜。
雖然有紅綠燈,但是一輛行駛的汽車都沒有看到,道路和房子也很乾淨,有些小店鋪門口還放了花草,即使是冬天還是能感覺到生意盎然。
在路過一個神社的紅色牌坊時,李易安發現兩人已經遠離了聚集地,不由好奇道,「這是去哪?」
「走過這裡就到了。」說著山口老師指著紅色牌坊說,「這個叫鳥居。」
「日本人認為,人死後的靈魂會寄托在鳥身上,所以神社為他們建造了歇息的居所。」
「那不就是鬼魂?」李易安看著眼前高大的紅色木柱道。
「好像不一樣。」山口老師停下思索了片刻,「鬼魂可能是妖怪。」
李易安也不去糾結這裡面的細節,點點頭道,「難怪你們說烏鴉代表吉祥。」
兩人從山上的神社門前繞過,又步行了幾分鐘,到達一片開闊地。
「到了。」山口老師笑道。
「這是你父親的家?」李易安看著面前的大型古老建築驚嘆道。
目測占地面積足有一千平米以上,外面是整齊的灰色磚牆,木質大門足夠兩輛車並排通過,關鍵是整個房子是傳統的瓦磚,屋頂是三角尾端帶弧形,跟國內很多古代景點建築物很像,透出一種古老莊嚴的氣勢。
不說是家,李易安還以為這是一個什麼景點,「這怎麼和法隆寺那麼像啊?」
「年代沒有那麼久,都算是和式傳統建築。」山口老師不以為然的解釋道。
「他一個人住?」李易安驚訝道。
「今天哥哥應該也在,還有一些家裡的工人。」
「工人?」
「就是打掃、做飯的。」
李易安現在就想立刻轉身回大阪,他雖然還沒見到老爺子,但是完全能跟一個古代幕府將軍之類形象的聯繫起來,說不定家裡還放著著武士刀。
但不容他猶豫,山口老師推了他一把,兩人向大門走去,天色漸暗,整個房子似乎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