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場所里的劉偉粱，還在賓客群中兜兜轉轉。
劉偉粱今晚的目標是想結交城建局的局長，可他兜轉一圈，都沒有找到局長。
回到自己的座位，劉偉粱點燃一支煙，興致不高的抽吸。
女伴挨著他落座，還被劉偉粱支走，「你別坐下，再去兜幾圈，交幾個富太太。給我問問，城建局局長今天有沒有來？」
「……好。」
女伴面上乖乖應下，起身就走。
實際心理，已將他大罵一通。
他都找不到的人，讓她一個女人去調查，也真好意思！
劉偉粱的臉隱在煙霧繚繞間，眉心擰出很深的褶皺。
他調查過，說是城建局肯定會來人。
不是局長，就是副局長……
不過，副局長上半年剛退休，下半年新上任的那位，他也沒打過照面。
就是站在他面前，他也認不出來。
劉偉粱眼下只希望，最好建豐那邊也一樣，找不著人。
可別讓建豐的人先搭上局長，得了先機。
這時。
楊國民的電話來了。
劉偉粱掏出手機，看到是楊國民的來電，隨手就掐斷了。
但楊國民又給他打來第二個電話。
劉偉粱才擰著眉頭，不耐煩地接起──
「幹嘛？」
他的語氣也極不耐煩。
倒是電話那頭的楊國民對他友好諂媚，「表叔，是我，國民。」
「我知道是你，又不是沒存你號碼。有事說事。」劉偉粱急躁躁道。
楊國民聽出他情緒不好，趕緊交待，「表叔看到馬澤濤了嗎？他現在正跟城建局新上任的副局長說話，他已經搞定副局長的太太了。」
「什麼？」
不得不說，楊國民提供了有用的信息。
劉偉粱聽到這消息，弓起的腿放下了，歪斜坐姿也筆直起來。
他仰頭瞻望，搜尋場內馬澤濤的身影。
「馬澤濤坐哪呢？副局長是哪個？」劉偉粱問。
「就是馬澤濤身邊那個。」
楊國民掩唇告密，說的很小聲。
「表叔，A區第二排。你可以過去看看。」
將位置報給他，楊國民還不忘倒吐苦水，「馬澤濤這個小人，竟然要我故意往副局長太太身上潑酒，然後安排他的秘書去唱白臉。他那個小秘書本來就是個諂媚人精，很快就搞定了副局長太太，現在，他們一夥四人已經坐一塊說話了。」
「我說他怎麼好心說要帶我來這種場合，原來是把我當槍使！噁心丟臉的事，全叫我來做，漁翁得利的是他馬澤濤！」
「表叔，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現在只希望你們儘快把建豐給吞了！把馬澤濤那小人給他踢下去！」
周邊背景音樂很響亮，楊國民才敢掩著嘴唇，大倒苦水。
他在建豐集團的總部工作，好歹也是企劃部的部長，位置不低的。
可馬澤濤把他一個部長當成蝦兵小將使用，實在是令人不平！
楊國民又很清楚，如果建豐不倒，他這輩子都只能被馬澤濤壓一頭。
所以……
他非常希望建豐倒台，但又不是徹底倒台。
他想爬到馬澤濤上頭的位置。
表叔答應他，只要把建豐搞到半死不活，恆泰收購了建豐，就把老總的位置交給他當。
楊國民一心盼著，他坐上老總位置的那天。
然而…
楊國民不知道的是，劉偉粱其實盯的也是建豐總部的老總位置。
劉偉粱在恆泰，也是副總的位置。
在劉偉粱上面的老總，是宋家人。
整個恆泰集團，都是宋家人的企業。
劉偉粱這個外姓人，是不可能將恆泰掌握到手中的。
所以……
劉偉粱眼裡盯的也是建豐這塊肉。
他一面利用楊國民，一面也向宋家人討賞般的要求……待到恆泰吃了建豐的那日，他想要調到建豐總部當老總。
劉偉粱上頭的宋氏老總，允諾了他。
於是。
劉偉粱、楊國民這對表叔侄有了同樣的目標。
那就是……讓建豐倒台！
「放心吧。建豐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中梁大橋後，建豐現在接不到幾個好工程。只要明年的地鐵三號線工程是恆泰的，建豐就徹底起不來了。」
劉偉粱將香菸咬在齒間，邊說：「那新上任的副局長，叫什麼名字？有什麼喜好？聯繫方式多少，你全打聽出來。」
「既然馬澤濤已經先一步接觸到他，你那邊有什麼動態都告訴我。然後你是說……」
煙霧一縷一縷從劉偉粱唇間溢出，他眸眼微眯，「今天是馬澤濤故意設局，讓秘書接近副局夫人的？」
「是啊。」
楊國民應聲，「他要我往副局太太身上潑紅酒，然後給他秘書表現。把我當一個小丑用！」
這件事，楊國民難以疏解。
說起來依然氣憤，「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就得是我去做這種事？」
「這種事情，給服務員塞點錢，別人難道還不願意做嘛。再不然，公司里隨便找個小員工，難道還干不好這種事嗎？」
「特意把我帶過來，竟然是要我做這種事！馬澤濤那個狗東西，簡直不把我當人！」
聽到電話那頭憤憤不平的聲音，劉偉粱只是挑了挑眉。
不走心的幫腔兩句，「馬澤濤本來就不把你當人，也是苦了你，給那種人當下屬。放心吧，等以後建豐成恆泰的了，就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表叔，我的心是一直向著恆泰的。我從來都不認為，建豐能贏過恆泰。我現在只期望，恆泰能早日買下建豐，你可要記得，給我個老總噹噹。」
說著說著，楊國民諂媚的笑了。
劉偉粱將抽盡的菸蒂捻滅在菸灰盒裡，咬著菸絲道，「放心，我答應你的，一樣都不會少。之後，有副局長的消息你再聯繫我。沒重要事，我們少聯繫。你現在都被馬澤濤懷疑了，別再頻繁聯繫我。」
「哎好，我有數的。先掛了，表叔。」
打完這通電話，楊國民的鬱悶才得到緩解。
雖然現在被馬澤濤壓的很窒息，但只要一想到，恆泰遲早會吞併建豐，他也遲早會爬到馬澤濤頭上……
只要未來有那樣的一天，楊國民的心情就能得到疏解。
而這邊。
劉偉粱掛斷電話後，又一個電話將女伴召回……
「我打聽過了，說是局長今天岳父大壽，沒到現場。但是副局長來了。」
女伴也算是給他打聽到信息了。
可劉偉粱已經先一步知道，來的人是副局長。
並且也知道，馬澤濤已經跟副局長夫婦聊上了。
他已經錯失先機。
既然如此，劉偉粱今晚不打算去副局長面前刷存在感了。
他交待女伴，「你去傳一傳……就說，副局夫人今晚被算計了。潑她酒的人是建豐集團的，解救她的人也是建豐集團的。他們一人黑臉，一人白臉，故意算計她。」
「……好。」
遲疑片刻，女伴還是乖乖答應。
官大一級壓死人。
領導的命令，她也是無力抵抗的。
活動場內發生的一切，在活動場外的沈暖都時刻洞悉著。
這些原劇里的重要角色們，不會知道……
他們眼前鋪著白色餐布的圓桌下，都裝著一支監聽設備。
沈暖在拿到嘉賓名單，確定嘉賓座位後，就已經悄悄將監聽設備布置下去了。
她自己也遊走在場邊，觀察這些重要角色的一舉一動。
處於觀局者的位置，沈暖可以清晰看到他們的行為意圖。
她看過原劇。
知道在這場宴會上，建豐跟恆泰爭取的是明年的地鐵三號線建設項目。
城建局今年新上任的副局長，是他們想要攀交的目標。
在原劇里，最後地鐵三號線的項目是恆泰吃下了。
建豐集團在這背水一戰的戰役中，輸的徹底。
最終，建豐集團董事長腦溢血暴斃，其夫人將建豐低價賣給了恆泰。
恆泰吞掉建豐後，成為榕城市，斷層第一的建築企業。
宋家，踩著建豐的屍骨血肉，打贏這場商戰。
兩家集團斗得你死我活，沈暖不在乎。
她只想為傅深夫婦的死，討到真相，討到說法。
他們大人物間的商戰是他們的事。
逼死傅深夫婦，害得傅涼兄妹顛沛流離，人生盡毀。
就是牽連無辜，就要付出代價！
掌握到楊國民跟劉偉粱有聯繫的證據後，就不用慢慢來了……
沈暖聽著耳機里，楊國民跟劉偉粱通話留下的證據。
她知道……
這場局，已經有進度了。
……
隨著嘉賓陸續到場，全員就位。
時尚秀拉開序幕──
主持人站上舞台，用專業口吻主持這場時裝秀。
嘉賓也都回歸各自的座位，投入看秀活動中。
沈暖來到後台，歐陽寺等人已經換裝完畢，也化上了鮮濃的舞台煙燻妝。
陳靜一直在後台陪他們。
準確來說，她是留在後台，欣賞歐陽寺的美顏……
化了舞台妝，做了造型的歐陽寺，變得更狂霸酷炫拽。
有一種濃郁的流氓帥。
陳靜盯著他，滿眼都是星星，愛的不得了！
「都準備好了？」
沈暖走過來，看到他們花花綠綠的舞台造型。
手扶下巴，摩挲半晌，難以評價。
他們的形象，還是偏非主流了點。
但2000年初起，正是歐美非主流風侵襲過來的時刻。
放在眼下，倒也不算不倫不類。
可能他們10年後再回看，會不忍直視吧。
「沈暖，我帥嗎？」
歐陽寺耍寶似的一個箭步滑到她面前，雙手做了個捋頭髮的手勢。
他今天的髮型跟《流星花園》道明寺的髮型，是同款。
他自認為帥翻了！
一直在期待，沈暖會發現他的英俊瀟灑，對他一眼動情。
然而……
沈暖雙手環胸，很正常的評價，「我建議，把鼻環拿下。你戴著像牛魔王，並不帥。」
「……」
歐陽寺默默轉身，又瞧了瞧鏡子。
自我感覺很好，他不禁對沈暖的審美提出質疑，「怎麼會有人覺得鼻環不帥呢？」
沈暖也懶得與他爭論。
審美是主觀的，他自己快樂就好。
略過歐陽寺，沈暖又去確認其他人的狀態。
大家都是第一次登大舞台，也是第一次表演沈暖編排的歌曲。
雖然大家都覺得，沈暖編排的曲子很炸，很好聽。
但是，要記的細節太多了！
生怕上台之後，就忘東忘西的，實在是控制不住的緊張……
尤其是郝俊傑。
他根本不知道，他父親也在現場。
在看到嘉賓名單後，他已渾身冰冷，大腦宕機了。
郝俊傑從未讓父母知道，他喜歡音樂。
父親要是在台下看到他，會怎麼想他？會責罵他吧？
郝俊傑心有顧慮，越想越懼，躲到房內最角落的位置，瑟瑟發抖。
大家都有各自的情緒，也沒人注意到郝俊傑。
沈暖安慰了幾個大小伙子後，才注意到……郝俊傑的狀態是最糟糕的。
他不僅渾身發抖，還緊張到胃裡噁心，幾度想嘔。
等大家關注過來時，郝俊傑是直接緊張地衝進衛生間，哇哇嘔吐起來──
陳靜：「……」
歐陽寺：「……」
其他隊員：「……」
「他情況這麼嚴重，你們都沒注意到嗎？」
沈暖看向眾人，投去責備目光。
幾人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確實沒人注意到郝俊傑，大家都只顧自己的情緒了。
陳靜也是。
她完全沉浸在歐陽寺的盛世美顏中，眼裡根本看不見別人。
在沈暖譴責的視線移到陳靜身上時，陳靜仰起頭，東想西想，摳摳手指，假裝游神。
沈暖終於知道，經紀人的重要性了。
團隊，真的需要一個靠譜的人帶。
她就一會兒沒盯住，陳靜就讓這團隊成了一盤散沙。
當然，也不能是陳靜一個人的責任，大家都有責。
「咋辦啊？他是主唱……」
一位隊員問道。
歐陽寺也犯了難。
他們練得四首歌里，郝俊傑的男高音太重要了。
歐陽寺雖然也是主唱，但他音低，唱的大多是和聲。
他撐不起舞台的。
「咋整啊，沈暖？」歐陽寺問她。
問完，歐陽寺夢回上次演唱會……
突然想起，上次演唱會的爛攤子也是沈暖收拾的。
什麼時候起，他們都開始依賴沈暖了？
沈暖，竟然成了他們所有人的主心骨。
「不急，聽我安排。」
沈暖也顧不得怪誰了，只能快速統籌，解決問題。
「陳靜，你讓你家司機去買胃藥跟針灸盒。馬上！」
陳靜說「好」應下，立刻掏出手機，轉頭打電話。
沈暖又看向其他幾人，「你們所有人都給我保持情緒穩定。20個高抬腿，20個伏地挺身，現在就坐，歐陽寺你盯著。」
她又其他隊員安排了運動解壓，讓歐陽寺盯著。
歐陽寺沒心沒肺，心思還在自己的帥顏上，顯然沒多大壓力。
沈暖對他很放心。
但其他幾位隊員，她擔心會掉鏈子，就給了安排。
歐陽寺聽從吩咐，馬上吆喝大家運動起來。
小弟們都很聽話，立刻趴下做伏地挺身。
大概有十分鐘。
郝俊傑才捂著陣陣痙攣的胃，從衛生間出來。
那時，他臉色蒼白，滿頭冷汗。
沈暖剛迎上去，想問他怎麼樣了？
巨大陰影就從她頭頂蓋落，比她高半個頭的男生，直接壓垮了她半邊身子！
好傢夥……暈倒了！
「我靠！」
歐陽寺失聲叫道。
……
郝俊傑朦朦朧醒來，最先闖入視線的是一張精緻明艷的臉孔。
沈暖用力掐他人中，終於叫他清醒過來了。
她的小手不斷在他胸口捋順，聲音又緩又柔，「你好了點嗎？還難不難受？別怕，別緊張，慢慢來。」
郝俊傑蒼白的唇蠕動了動，費勁的擠出幾個字，「我，不能上台了……」
沈暖也沒逼他，只是忙著捋順他胸間一口氣。
人活一口氣。
中醫角度，這一口氣非常重要。
常會有人因為一口氣堵住喘不上來，心悸死亡，必須給它捋順。
「沒關係，不上就不上。我來替補，問題不大。你別給自己那麼大壓力。」
沈暖說著安撫他的話，勸他放下心來。
這時，針灸盒也送到了。
沈暖立刻排針。
將一枚枚銀針分別扎入膻中、內關、陰郄、郄門、期門，緩解他胸悶氣堵的症狀。
扎完針，她又伸手上前，指腹輕輕點在他的太陽穴揉弄。
化妝間裡，他們待在最角落的位置。
外面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模特隊伍，喧鬧嘈雜。
裡面，他們樂隊幾人卻是靜得窒聲。
大家都投來關心的目光，緊張看著虛弱奄奄的郝俊傑。
但郝俊傑的眼前，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放大許多倍的沈暖。
她一直在說讓他放心的話，減輕他的心理壓力。
郝俊傑漸漸也緩過來了，蒼白的唇色恢復了血色，目光也變得有神。
雙頰也悄無聲息地染上兩片紅暈，仿佛血液在往腦袋上沖。
「舒服點了嗎？」沈暖問。
郝俊傑懵懵地應一聲：「嗯。」
「陳靜，胃藥。」
沈暖轉頭，陳靜趕緊將剛接的溫水跟胃藥遞來。
郝俊傑目不轉睛地盯著沈暖，見她雪白的小手捻著一顆小藥丸送到他嘴邊。
幾乎是毫無思考的張了嘴，接過藥丸，又接過她遞來溫水。
就著她的小手，他緩緩飲下一杯水。
血液變得更燙，身體也很快溫熱起來……
心臟，突然產生悸動。
郝俊傑很清楚，那是什麼情緒？
一下就懵了。
「你緩一緩。節目是中場，大概在一個小時後。你要是覺得ok，就上台。不ok，就留在後台。你的位置，我可以上。」
沈暖輕捏了捏他的肩，「問題不大的，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好嗎？」
郝俊傑眼前是飄忽的。
他恍恍惚惚的應了聲「嗯」。
落入他眼裡，沈暖那張臉像開了粉色濾鏡，美得冒泡泡。
可能是她的安撫帶來力量，他忽然覺得沒那麼緊張了。
歇了兩分鐘。
郝俊傑提道，「我，好像可以上台。」
「那就最好了。」
沈暖笑道。
她一笑，郝俊傑瞳仁縮成針尖，微微震盪。
糟糕了，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