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父親提供的線索

  綜合我爺爺回來所看到、聽到、經歷的一切,這是唯一的答案。

  唐家灣的村民殺了胡家人,拆了房子,碾平了地,掩飾了一切。

  可我爺爺當時又能怎樣?

  他只有一個人,而且他那張士兵復員證上清清楚楚寫著他是個解放戰士。

  我爺爺曾經站在了人民的對立面,他是反動派的一員,即便他是被迫的。

  那個年代,唐家灣的村民可以充分利用這一點做文章。

  更不要說接踵而至的那恐怖十年。

  如果我爺爺質問他們,下場也應該是被埋在烏龜岩下。

  我父親說到這的時候,我已經完全陷入震驚。

  我總算明白胡琴為什麼要跪下來求我了。

  原來我所執行的任務與我的家族有緊密的聯繫。

  可胡琴又怎麼可能是胡家的後代?

  我爺爺的親生子女只有我父親和我姑姑。

  而我父親只有我一個兒子,我沒有兄弟姐妹。

  雖然我父母很想再要一個孩子,但那不可能。

  我父親是軍人,不可能違反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

  我母親更不可能,因為我父母結婚的時候,我母親就是做計劃生育工作的。

  既然現在無法搞清楚胡琴是誰,那我就不能糾結這個問題。

  繼續說回我爺爺。

  當時我爺爺除了震驚就是憤怒,但更多的是無奈。

  特殊年代就得有特殊的處理方式,但你卻不能將自己變得那麼特殊。

  我爺爺在山泉處洗乾淨了手,整理好一切,裝作無事發生下山。

  但是,他知道,有人在跟蹤他。

  我爺爺曾是上過戰場的軍人,一個沒有受過訓練的人跟蹤他,他還是能發現的。

  爺爺很忐忑,不知道接下來自己會面臨什麼。

  直到某天村裡的一個幹部來找到他,並說服他入贅。

  我爺爺毫不猶豫答應了,因為他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威脅。

  即便那個幹部臉上始終帶著微笑。

  關於我爺爺在烏龜岩發現的秘密,他這輩子都沒有告訴給任何人。

  我爺爺不可能我奶奶,因為我奶奶也是唐家灣的一員。

  可我爺爺怎麼可能甘心?

  因此,爺爺在彌留之際告訴了我父親,他唯一的親兒子。

  我父親猜測,我爺爺告訴他這些,是覺得他有能力解決這件事。

  解決其實就是復仇。

  只可惜,我父親聽完後沒敢對我爺爺做出任何承諾。

  我能從我父親語氣里感受到愧疚。

  最讓我詫異的是,他還坦誠自己沒有做出承諾的理由。

  「我不敢。」

  我知道他不敢的理由,因為他骨子裡是個懦弱的人。

  我父親好不容易離開了農村,用他的話來說就是脫下那身農皮。

  他不會因為調查胡家往事而耽誤了前程。

  就像他沒有進入市委班子,就認為那是我導致的一個道理。

  他不斷給自己找理由,從來不會審視自己。

  因為他太了解自己是什麼人了,一旦審視,就會發現真相。

  真相就是,他只是那個特殊年代,因為特殊經歷,享受了特殊福利的人。

  我這裡只說我父親,沒有泛指與他有類似人生的其他長輩。

  我父親說完後,又問我還想知道什麼。

  以我對父親的了解,我知道他說的不敢,是明面上的不敢。

  他肯定暗地裡調查過。

  於是我直接問他,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我父親畢竟以前是尖刀排排長,負責戰場穿插,也帶偵察性質。

  智力不夠,可以拿經驗來湊。

  我父親去過烏龜岩和團魚岩,而且是和家族裡的人一起去的。

  不過他也只是看,沒有拜,甚至都沒有敢蹲下。

  他不敢去看石縫之中到底有沒有骸骨。

  我父親更不可能去跪拜,因為他的信仰是主義,而不是亂神怪力。

  不過,他畫了地形略圖,一共畫了三張。

  比例分別是1:50000、1:25000、1:10000。

  他用的轉繪地形的方式繪製的,在他傳給我後,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多諷刺,他將戰場上的技能用在了這上面。

  我看地形圖的同時,我父親在電話那頭提問,就像我小時候那樣。

  我一一回答了地形略圖上所畫符號、圖形。

  那些代表著唐家灣的居民地、道路、水系、森林、地貌。

  隨後,他又傳來照片,都是傻瓜相機拍攝的膠片照片,然後再掃描轉成圖片。

  我注意到照片拍攝的時間是1998年7月14日。

  為什麼我父親會在我生日那天回唐家灣拍攝照片?

  照片右下角帶著數字編號,編號也寫在地形略圖上,對應著那個地方的具體景象。

  我父親問:「三張照片,從拍攝地到那間民房有多遠?」

  「你拍攝的時候變焦了嗎?你得告訴我,你用的什麼相機鏡頭。」

  「我不懂相機,就是家裡以前的傻瓜相機拍的。」

  我回憶了下,以前家裡最老的那個傻瓜相機鏡頭是28mm的。

  「應該差不多200米。」

  「為什麼?」

  他繼續問,語氣和從前一模一樣。

  他的語氣讓我從生理上感到厭惡。

  我還是回答了,因為我需要從他這裡知道更多的信息。

  「因為房頂上的瓦片樹葉清晰可見。」

  根據目標清晰度判斷距離是基本中的基本,我很小就背下來了。

  當然,是被迫的,不然會被揍得遍體鱗傷。

  他又說:「你不是研究過風水之類的嗎?能給你的資料都給你了,你看著辦。」

  風水?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竟然給我說風水。

  一時間,我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總不能問:局座大人,您的信仰動搖了?

  我最在意的還是「看著辦」三個字。

  這明顯是他想讓我去查清楚胡家消失的秘密。

  憑什麼?關我什麼事?

  我直言告訴他,我不想和這個家族扯上任何關係。

  我爸說:「你是不想和唐家扯上關係,而不是胡家。」

  「我糾正下,我不想與任何人扯上關係。」

  「就算是為了你爺爺。」

  「你又想用那一套來道德綁架我?」

  「如果不是你爺爺……」

  我直接掛斷電話,我知道他下面要說什麼。

  幾十年來,翻來覆去就是那些話。

  簡而言之,他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不僅我得承擔責任,還要替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