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了羊獻憐的事情,許鶴年極為恭敬地請她出了璇璣殿。到目前為止,羊獻容進宮為後的目的也已達成了一半,心中自然也是放下心來。更何況許鶴年都說過七七四十九日後必然會有所不同,這個消息還是要傳遞給在泰安郡的父母,令他們放心才是。
午膳後,劉曜抱著她的香粉匣子進了宮,說剛剛他看到司馬倫出了洛陽城,不知道去做什麼了。孫秀倒是跪在璇璣殿的門口,說是要給孫曉荷求一場許真人的往生咒。
其實,今日是大年初二,但洛陽城沒有半分過節的氣氛。劉曜說明月樓里都沒有什麼客人,一是因為天太冷,二是大家怕有戰亂或者宮變。
「宮變?」羊獻容愣了一下。
張良鋤已經站在一旁補充起來,「那日廢后,也是忽然來了金戈武衛,他們和袁統領一起控制了場面,動作倒是很快的。」
「算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一想到這麼多的事情,羊獻容也覺得極為頭疼,「劉大哥,你將我這封信交給我二哥就好,讓給泰安郡的父母。」
「好的。」劉曜將書信放在懷裡。「三妹妹,這幾日天氣倒是不錯,不妨出門走走也是好的。」
「不了,這幾日要陪皇上看看新的字帖,他想自己寫一幅字的。」羊獻容搖了搖頭。「劉大哥這幾日在忙什麼?」
「我已經將買的東西都整理好了,等這風雪過後,河道打開就回襄陽了。」
「是哦,劉大哥出來也很久了,的確是要回去了。」羊獻容的眼光暗了暗,「若是有空再來,就直接住進羊家,莫要嫌棄地方小。」
「怎麼會呢?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劉曜笑容滿滿,「還有明月樓,那些美酒真是太好喝了!」
「他們還有冬醩麼?」
「自然是有的,就算是管家不做年宴,私下裡大家還是要喝酒吃肉的。」
「我怎麼又想吃烤肉了呢?」羊獻容明明才吃過東西,現在又覺得餓了。「算了,要不然咱們還悄悄去明月樓吃個飯吧。」
「皇后娘娘。」張良鋤小聲提醒道,「皇上還等著您呢。」
「也對哦。」羊獻容整了整身上的棉袍,但還是覺得不應該這樣坐著,「不行,劉大哥都要走了,還是要一起多吃幾次飯的。不管了,一會兒你就去皇上那邊說我困了,睡下了。」
「皇后娘娘。」張良鋤撇了嘴,「萬一皇上忽然過來呢?」
「那你放心好了,他才懶得過來呢,這幾日平陽公主回宮小住,他們姐弟感情極好,估計也會有說不完的話吧。」羊獻容想起這位平陽公主都五十多歲了,看起來一點都不面善,對她這個小皇后也一點尊敬之意都沒有。
「這是誰?」劉曜可是一點都搞不清楚司馬家族龐大的人口體系,也完全記不住這些人都是誰。
「這位大公主是先皇最是疼愛的,是當今皇上的胞姐,年紀差了兩歲,關係極好。當年,她還想嫁給花將軍呢,但最終還是依了皇上的意思嫁給了光祿大夫的嫡子。這些年過得也是富貴日子,很是舒服。這不是上個月這駙馬忽然急病死了,她想著回宮住幾日,也緩一緩心情。」張良鋤仔細解釋起來,劉曜點了點頭,表示大致明白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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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也不太想知道那麼多,「三妹妹若是要去明月樓,咱們還是要早些去的,否則就沒有位置了。」
「不會的不會的,明月樓總是要給咱們留位置的。」羊獻容笑了起來,「實在不成,咱們坐在後廚也就把飯吃了。」
「你這哪裡像是皇后啊,哎……」劉曜都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的確,羊獻容一點都不像皇后,還是那個自由自在的女郎,有著明媚的笑容和靈動的眼睛,讓劉曜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想深深印在腦海之中。
到了夜晚的明月樓還是熱鬧的,儘管外面寒氣逼人,但酒樓內依然是人聲鼎沸,酒肉氣十足。無論世道如何混亂艱難,人總是要吃飯,無論是笑著吃進去,還是哭著咽下去,都是為了活著,去體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羊獻容只帶了翠喜,跟著劉曜悄悄從明月樓的後門溜了進來,直接去推包間的門。站在門口的毛鴻茂眼睛極尖,一眼就看出包裹得嚴實的羊獻容,立刻攔了一下,「皇后娘娘。」
「哎,你就不能小點聲麼?」羊獻容抱怨道,「讓我進包間,吃完就走。」
「……有人在。」毛鴻茂還猶豫起來。
「誰?」羊獻容很是好奇,一般來說這個包間不會有人的。
「平陽公主。」毛鴻茂的聲音低了一些,倒是羊獻容的聲音高了許多,「她不是在宮裡陪著皇上說話麼?怎麼在這裡啊?啊,那皇上身邊沒人了,他可能要找我的……」
「誰在外面呢?」一個女人低沉的聲音從包間中傳了出來。
嚇得毛鴻茂渾身一抖,身子都矮了下去,但眼睛看著羊獻容,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
「怎麼?究竟是誰在外面?」那女人聽起來還有些不高興了。
「回公主的話,是皇后娘娘。」毛鴻茂硬著頭皮回了一句,羊獻容都想轉身走了。但回頭看到劉曜的時候忽然在想:我不是大晉的皇后麼?我為什麼要怕一個公主?就算是她是皇上的大姐,似乎也沒什麼吧。
現在,屋裡倒是半晌沒有發聲。須臾片刻之後,才有人打開了包間的房門,平陽公主已經站在了門口,低著頭說道:「皇后娘娘。」
「哎……大皇姐莫要大聲。」羊獻容立刻擺手,「本宮就是來吃飯的,還請您莫要說出去才好。」
「皇后娘娘為何來這裡吃飯?難道宮中的飯菜不合胃口麼?」平陽公主的身材有些臃腫,長得和司馬衷有幾分相似,並非清秀,而是有些粗魯。
「不是不是,就是想來吃點其他口味的。」自平陽公主回宮小住,羊獻容也只見過她一次,還是坐在司馬衷的身邊,只看到平陽公主低頭行禮的模樣。當時她還想著這都比她母親年紀大的公主要給她行禮,也真是不容易。
平陽公主和司馬衷關係好,她回來之後常常在司馬衷宮裡和他說話,羊獻容也就和她錯開,免得看到她的華發,心裡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