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協總部大樓。

  刑事調查科，重案3組辦公室。

  副隊長何宗低頭看著手中的人事通知書，臉色變得和內心一樣晦暗。

  雖然他知道唐春風一案後，上頭一定會處罰自己，但沒想到居然來的這麼快。

  「老柳，上頭這是什麼意思？」

  他只能抬頭，看向面前坐在位置上的老隊長。

  柳隊長已經處於半退休狀態，基本是不管事的，但這次人事通知還是由他來告知何宗。

  「上頭的意思還不明顯嗎，你犯了這麼大的錯，給武協造成了多大的影響，難道還需要我來提醒你？」

  「不就是抓錯了一次人，誰沒有犯過這種錯，你老柳不也誤判過一些案子！」

  「是啊，但我那個時候，可沒有社交媒體這麼個東西，就算鬧出了笑話，也不會弄得全城皆知！」

  柳隊長呵呵一笑，拍了拍何宗的肩膀。

  「這一次，你就去金桂市的基層鍛鍊鍛鍊吧，起碼你還保留著級別，還在咱富饒的南方呢，不像某些人，可能要發配邊疆咯……」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提出反對意見，乖乖接受吧。」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錯要認，挨打了也要站好，這才是承認錯誤的好態度！」

  他說著，目光看向了地檢總部的方向。

  同一時間。

  地檢總部，重罪科辦公室。

  趙春明將人事通知書丟在了王燦的面前。

  「這一次的案件，你給我們地檢總部丟盡了臉，不止是名聲，還有我們的公信力，甚至包括上頭都開始過問了，你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簍子嗎？」

  「趙主管，我不就是……輸了一場官司嗎？」

  王燦抬起頭看著趙春明，裝作不在意的態度，替自己辯解了一句。

  「哼，輸了一場官司！」

  趙春明聽後都不笑了，繃著臉道：「如果只是輸了一場官司，那麼也就沒這麼多事了，可你輸掉的是我們地檢總部的臉面！」

  他「蹭」的一聲站起，不算魁梧的身軀化為一座大山，朝瘦弱的王燦整個壓了過去。

  被趙春明的氣勢所懾，王燦雙腿一軟，差點癱倒，身子卻已經比前者低了半個頭。

  「小王啊，去了西邊，你就好好當一個基層辦事員吧，今後你也許會在那裡找到一個老實的姑娘，安安穩穩過完下半輩子……」

  趙春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俯視著他：「上頭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你這輩子就別想回來了，這次的事情就勞你幫我們地檢總部扛過去吧！」

  他的話，已經基本宣判王燦的職場生涯「死刑」了。

  何宗起碼還在南方地區，而王燦直接發配西邊，一輩子都只能在某個小鎮上當地區辦事員。

  以前在繁華的大都市生活，現在卻要被發配邊疆。

  王燦知道，自己徹底完蛋了。

  可這又能怎麼辦，地檢總部需要一個背鍋的，他王燦的名聲註定要爛掉。

  就算想要辭職，從地檢總部抽身，但東方都包括整個南方地區，誰會要一個壞名聲的人。

  王燦頹廢的坐在了椅子上，眼中仿佛失去了光彩。

  良久，他才緩緩恢復過來，眼中迸發出仇恨的光芒。

  「張偉……我為什麼會輸給你……我不服，我不服啊，都是因為你……」

  有些人，註定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相反還會怪罪別人。

  ……

  通知完王燦，趙春明回到了自己的獨立辦公室，並從手邊抽屜中取出了一本筆記。

  他翻開其中一頁，並且在上面寫上了一個名字。

  張偉！

  「這小子還是一個新人，但卻贏了我們地檢總部兩次，需要注意啊……」

  看著筆記本上多出來的這個名字，趙春明的眼中閃過一道銳芒。

  他往前翻了幾頁，每一頁上都有一個名字，並且這些名字下面，都記載著很多案例。

  翻看了一遍筆跡後，趙春明才將之緩緩合上。

  他長嘆一口氣，語氣幽幽：「對於我們地檢總部來說，不懂法的敵人不可怕，但懂法的敵人，才是最需要注意的！」

  「我們要捍衛法律，捍衛正義，那麼這些人就是我等的大敵！」

  ……

  當晚。

  東方都，內環武廟街。

  作為東方都曾經的老弄堂之一，武廟街也算是一處頗為聞名的網紅景點。

  這裡不僅有琳琅滿目的小商品店，還有各式各樣的沿街小吃攤。

  武廟街保留了東方都特色的年代感，置身於其中仿佛回到了科技發展前的時代，看到了曾經的老前輩們奮鬥的身影。

  張偉看著武廟街的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整個人的心思也飄了出去。

  「小張，別發愣了，趕緊點吃的呀！」

  突然間，一吵鬧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哦，吳隊，來啦來啦！」

  張偉連忙應了一聲，走到隔壁的燒烤攤前喊道：「老闆，來10串烤魷魚、10串雞翅、10根烤腸和50串羊肉……」

  點完菜，他這才坐在了路邊沿街座位，而和他一同出來的還有夏千月，以及整個重案7組的成員。

  重案7組人不多，隊長吳勇，副隊長老邢，還有幹員阿妮和塔木，總計4人。

  加上張偉和夏千月，一共也才6人。

  「隊長，我們來啦！」

  就見隔壁的小賣部里，黑皮妹子阿妮和長相兇悍的塔木拿了兩箱啤酒走來。

  「好傢夥，這是要把我們喝趴下啊！」

  張偉看到阿妮手上的啤酒，嘴角微微抽了抽。

  「怎麼可能，你們年紀還小，待會隨意就好！」吳勇連忙搖了搖頭否認。

  但酒桌上的所謂「我幹了，你們隨意」之類的話，那可是絕對不能相信的。

  待會真要喝起來，鬼知道這幫子傢伙會怎麼勸酒呢。

  張偉摸了摸肚子，如果是前世的話，他還可以應付一下，但這一世他的胃還沒有經過酒精的鍛鍊呢。

  早知道，就不出來參加重案7組的慶功宴了。

  重案7組最近一段時間屢破殺人案，尤其是唐春風的案子，還搶了3組分頭，緝拿殺人犯候志，得到了上頭嘉獎。

  當然，武協也讓3組的副隊何宗背了鍋，現在人都被調到金桂市分局的基層去了。

  總而言之，正因為這段時間的表現，重案7組總算是揚眉吐氣，一掃陰霾。

  所以為了慶祝，吳勇決定在臨近周末時，給組員放鬆一下，來一次團建。

  不過重案7組一直拮据慣了，上頭也沒給報銷費，所以吳勇只能自掏腰包，請組員來武廟街吃燒烤了。

  雖然檔次不高，但卻受到了組員的熱烈歡迎，因為吃燒烤大排檔，這氣氛才對味嘛。

  用組員阿妮的話說，我們就不是高檔次的人，去大地方吃飯反而不自在，小地方才能可勁吃。

  至於張偉和夏千月，也被吳勇給叫了過來。

  張偉是最近幾次案件的關鍵人物，可以說正因為有了他的幫助，重案7組才能夠開張，他功不可沒。

  至於夏千月，吳勇已經答應，讓這丫頭來重案7組實習。

  一般來說，重案組是不會招新的，就算要招新那也需要一套嚴格的標準。

  但因為最近重案7組的表現不錯，上頭決定讓重案7組新招兩個新人入隊培訓。

  夏千月在這幾起案件中也有活躍的表現，吳勇作為隊長也很欣賞，二人算是看對眼了。

  一個夢想著加入重案組，一個則是看好對方，二人一拍即合。

  不過當夏千月告訴張偉這個好消息時，後者卻在心裡頭對未來的岳父岳母擔憂。

  畢竟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安安穩穩的，沒有人會希望孩子加入重案組，去過打打殺殺的日子。

  「客人們，你們點的菜來了！」

  很快，燒烤攤老闆將燒烤端了上來。

  武廟街師傅的手藝，那自然是沒話說。

  食材新鮮，色香味俱全，烤肉滋滋冒油，讓人食慾大增，香味更是隔著幾條街都能聞到。

  「來，開吃！」吳勇大手一揮，六人開始大快朵頤。

  「來，小張，走一個，今天這第一杯是我敬你，這幾次都是對虧了你，我們7組才能開張啊！」

  「我幹了，你隨意！」

  吳勇果然說出了酒場最常用的開頭語。

  他是一口氣幹了一整罐啤酒。

  張偉出於禮貌，自然是「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起碼情意到了。

  吳勇朝張偉點頭致意，眼中略帶讚賞。

  「來，小張，陪我也走一個！」一旁的老邢見此，連忙接手。

  「我幹了，你隨意！」

  張偉心中無語，你們這是合計好了的是吧？

  老邢噸噸噸喝完了一罐啤酒，借著酒氣感慨：

  「說實話啊，我老邢也算是老乾員了，但就沒有見過像你這麼厲害的律師，你也別做啥律師了，來我們重案7組多好，以你小張的實力，混個高級幹員都不是問題啊……」

  他一開口，就是招攬的話。

  吳勇沒有阻止，甚至還朝張偉看了一眼，這說明這也是他的用意。

  「我就是一個律師，夢想是當普通上班族，重案組打打殺殺的不適合我。」

  張偉連忙推辭，但還是和老邢碰了一下杯，將手中剩半的啤酒一飲而盡。

  這小子，看起來是油鹽不進啊！

  他們雖然早就想到了，但還是有些失望。

  所幸他們招攬夏千月，這小丫頭和張偉是什麼關係，有心人都看得出來。

  你張偉不來重案組，但我們綁上了你的小女友，不一樣可以把你拴在咱重案7組！

  吳勇和老邢對視一眼，都為自己的「高瞻遠矚」點了個贊。

  「張偉，別光顧著喝酒啊，這個烤魷魚味道真不錯，多吃點呀！」

  夏千月也來湊熱鬧，將一串烤得噴香四溢的魷魚串遞給了張偉。

  「嗯，謝謝憨憨！」張偉連忙接過，一口咬下，味道確實棒極了。

  時間就在愉快的吃喝玩樂中，度過了一個小時。

  張偉和吳勇等人推杯換盞之間，幾人都微微有了醉意。

  「小張啊，這次還要謝謝你啦，如果不是你發現了真兇，這一次要是真的判錯了，武協的臉都丟光了啊！」

  吳勇再次提到了這次的案子，雖然他因為出勤，沒有在庭審現場，但也能夠感受到張偉的壓力。

  畢竟一方是地檢總部，擁有武協龐大的調查資源支持，而另一方是張偉一個人，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公設辯護律師。

  就是這樣，張偉還能打敗地檢總部和武協的聯手，這簡直是讓吳勇佩服的五體投地。

  「就是，小張不愧是要做大律師的人，手段了得啊，將來要是我犯了事，我一定請你來當我的律師！」老邢也漲紅著臉，忍不住附和一句。

  「可別了吧！」張偉趕緊搖頭：「我可是刑事辯護律師，你們如果來找到我，那可就不是什么小案子了，我還希望你們這輩子都不要因為案子到我這裡來。」

  「這倒是實話……」

  吳勇和老邢都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張偉笑了笑，接著看向一旁的夏千月，這丫頭倒是克制，光顧著吃東西了，啤酒倒沒多喝。

  當看到阿妮和塔木時，張偉更加意外了。

  因為他們兩個，不僅面前的烤簽是最多的，而且啤酒罐也是疊的最高的。

  二人居然還在斗酒。

  「小張，別管他們，這兩個傢伙都是真正的酒桶，每次帶他們出來，最後趴下的都是我們！」

  吳勇呵呵一笑，眼中卻流露出一絲鬱悶。

  他吳勇也算是能喝的人，結果拼酒量，還是比不上兩個手下。

  老邢拉著張偉，連忙解釋一句。

  阿妮和塔木都不是東方都本地人，塔木來自草原，那邊的人突出一個能喝酒，這都是刻在血脈骨子裡的。

  至於阿妮，她來自海外的「南大陸」，據說她老家附近開了種植園和釀酒廠，從小她們一群孩子就將釀酒廠的果酒當水喝，論酒量的話，黑皮妹子阿妮甚至比草原漢子塔木還厲害。

  張偉看著體格比塔木小一圈，但酒量隱約占上風的黑皮妹子，心裡感慨。

  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一次的團建，一直持續到晚上12點。

  張偉雖然盡力控制了，但還是架不住吳勇和老邢連續灌酒，人微微有了醉意。

  吳勇和老邢因為高興，喝了不少酒，還不怕死的去給阿妮和塔木勸酒，結果自然都被對方反給灌趴下了。

  反倒是阿妮和塔木，二人還在拼酒中，啤酒都已經喝了七八箱了。

  好幾傢伙，這是將酒當水喝了！

  張偉看了看時間，準備離開。

  「憨憨，你能回去嗎？」

  「當然，反正我家就在武協的家屬院，離武廟街也不遠。」

  夏千月下意識的回了一句，但剛說完就後悔了。

  張偉卻很快察覺到了夏千月眼中的後悔，嘿嘿一笑：「要不，我送送你吧！」

  「誰，誰要你送呢……」

  「那我自己回去了啊。」

  「等等，你非要送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我先說好，是你堅持要送我的，不是我求你哦……」

  張偉沒想到，憨憨也有傲嬌的一面。

  不過既然對方答應了，她連忙和眾人告辭，也不管他們是否聽得到。

  武協家屬院距離武廟街確實很近，走路20分鐘就到。

  這段路，只能當是散步助消化。

  二人在路上聊了一會天，家屬院就到了。

  「張偉，別忘了答應我的事啊！」臨走分別時，夏千月卻突然來了一句。

  「當然，不過畢業晚會的事，你也別忘了。」

  「放心吧，我可期待著呢！」

  二人揮手道別，目送著夏千月進入家屬院小區，張偉這才離開。

  晚風習習，月黑風高。

  張偉獨自一人走在路上。

  12月的東方都，已經算是秋末冬至，來自北方的冷空氣殺到，寒風吹拂下，還是有些刺骨的。

  張偉走到了一處小巷，這是他返回四方門街道的近路，四下無人，街道也格外安靜。

  就在走到小巷子一半的路段時，正對面拐角走出了一個人。

  他用口罩遮住了面容，身形趔趔趄趄，看著就像是喝醉了酒。

  「又一個醉漢？」看到對方模樣，張偉嘀咕了一句，當做無事發生。

  但就在他和對方擦肩而過時，卻感覺到身側傳來一股寒芒，那是一柄彈簧刀。

  「張偉，都怪你！」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張偉腦海中浮現出很多信息。

  是仇人，對方要報復自己！

  但隨後他又想到，自己已經不是前世的大律師了，而是一個苦逼法學生，不可能得罪什麼人。

  「張偉，都怪你害我輸了官司，害我要被發配到西邊去！」

  口罩下，傳來沙啞的聲音，隱隱帶有壓抑的憤怒。

  「這個聲音，好耳熟啊，他是……」

  看到對方眼熟的身材，聽著那莫名憤怒的聲音，張偉正在快速鎖定嫌疑人。

  他一個側身躲開了對方的攻擊，隨後擺出迎擊姿態，口中爆喝一聲：

  「王燦，想不到居然是你，當真是膽大包天，輸了案子還敢報復我！」

  對方聽到聲音，嚇得雙腿一哆嗦，差點栽倒。

  下一刻，他的臉就被張偉的拳頭打中。

  「砰」得一聲之下，一陣天旋地轉，來人緩緩倒下。

  張偉走到他面前，將口罩揭開。

  對方果真是王燦。

  「想不到輸給了我，居然讓你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舉動！」

  看著腳下昏倒的人，張偉取出了手機，並且按下了播放鍵。

  「張偉，都怪你！」

  「都怪你害我輸了官司，害我要被發配到西邊去……」

  手機居然錄了音，將剛才王燦動手前的話都錄了進來。

  「好險，這一次幸好遇到的是一個菜鳥，如果是專業的，我是不是又要死一次了？」

  張偉嘀咕一句，抬頭望天，他知道自己必須要準備點自保手段了。

  王燦造成的威脅很小，可以說是忽略不計的，但也給他提了個醒。

  前世他因為沒有武力傍身，所以才淪落到如此地步，這一次他必須要早做準備。

  「還有，你既然敢報復我，那就要付出代價！」

  接著，張偉又看了眼地上的人，順手撥通了武協的報案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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