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大廈，25層。
金城律所會面室。
張偉再次返回，並且將自己與地檢總部達成的交易告知了當事人。
「10個月？」白若雲意外的看了眼張偉。
眼前這位，居然能從地檢總部要到10個月的交易，這可很不容易。
一般來說，地區地檢署的認罪交易，可能會相對好談一點。
但地檢總部可就不一樣了，那可是一群極端強硬的公訴人，你就算將刑期減去三成，都和要了他們的命一樣，更別說減半甚至超過了。
所以白若雲得知了這個消息後，直接走進會面室。
「小婷，檢方同意做交易，10個月！」
「10個月監禁？」
卓小婷看向王奶奶，後者也看向了白若雲。
「我認為你可以接受！」白若雲點了點頭，語氣和藹。
「可是我要坐牢呀，坐牢不是壞人才會去的嗎？」
卓小婷還有些抗拒。
白若雲開導道：「可如果你不認罪，那麼你可能要坐3-5年的牢，加上我在外面聽到的風聲，大概率是最高刑期。」
「可我沒有犯罪呀？」
「調查科是在你房間裡發現的贓物和贓款，並且你當時正在準備藏匿贓物，被他們人贓並獲，這一點也做不得假呀？」
「那是我哥哥的東西，我藏起來是為了……」
「停，這個解釋我已經聽過了。」
白若雲打斷了卓小婷，隨後嘆了一口氣，看向門口的張偉。
她的眼神，就像是告訴張偉：這小丫頭我暫時沒辦法勸，要不你來想想辦法！
張偉也無奈啊，他也不會哄小丫頭。
否則家裡那位，早就和自己敞開心扉了，豈會是現在這樣，天天上樓挨罵呢。
「卓小婷，其實我應該稱呼你為委託人，但這些不重要。我要告訴你的是，你哥哥畏罪潛逃，他的那些『合作夥伴』也都跟著逃了，過幾天調查科可能會抓到他們，也可能不會，但他們現在需要一個可以定罪的人，而你就是那個人！」
張偉說著，走到了卓小婷面前，看著她道：
「如果最後定罪了，那可是販賣淫穢物品非法牟利罪，數額特別巨大」
「你知道嗎，你哥哥背後的人有一條完整的產業鏈，他們的『學習資料』都是從國外進口來的，經過封面包裝後售賣給青少年學生，這件事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根據調查科的反饋，這背後集團的涉案金額高達上千萬。」
「我告訴你，這些罪名都是法定的，一旦指控成立，你哥哥必定要坐10年以上的牢，背後那個產業的老闆九成九是終身監禁，這些罪名都沒有任何酌情裁量的可能性！而你作為本次案件的第一位被告，地檢總部一定想要開個好頭，這也就意味著他們會用盡最大的力量，調動最好的資源來確保這場審判達成他們想要的結果！」
「現在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吧？」
卓小婷愣愣的看著張偉，又看著王奶奶。
張偉的話，讓她的眼神有些慌張，表情愈發的激動。
「奶奶……」
最後，卓小婷撲倒在了王奶奶的懷中。
「白律師，還有張律師，你們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你們可是金城啊！」
相比於心態已經破防的小丫頭，王奶奶則要好一些，雖然言語加重了幾分，但卻保持著相對的冷靜。
「王奶奶，我也不怕告訴你，就算是我們金城，也不能保證百分百贏官司。」
「不錯，庭審的結果只有老天爺知道，一個再優秀的律師，無論水平有多高，也只能增加自己的勝訴率，讓這個數值無限接近於百分百，但也僅限於接近而已。」
白若雲和張偉接連開口，表面了態度。
「我認為，我們沒有把握贏下這場官司，哪怕是用家人作為庭辮思路也一樣，因為我們無法預料到底有多少陪審員在乎家人，我們……」
「不！」
張偉好像要繼續說些什麼，但卻被卓小婷用尖叫打斷了。
這一聲尖叫，也嚇了一旁的李月琴和林雨萌一跳。
就見卓小婷從王奶奶的懷中掙脫，對著張偉吼道：「我沒有做壞事，我真的沒有做壞事，這不公平！」
「這不公平，我什麼都沒做，我不認罪，我也不要去坐牢！」
「可你確實打算藏匿贓物和贓款，調查科的證據……」
「我不要去坐牢，我也不要認罪，我是無辜的！」
見張偉還要規勸，卓小婷再次尖叫了一聲，聲音略帶一絲沙啞，但卻充斥著倔強。
「奶奶，你教育過我不能撒謊，我沒有犯罪，我為什麼要去認罪呢？」
「小丫頭，不是你想的那樣，這裡的認罪其實是……」
「不，我不要認罪，我沒有犯錯，我都是為了幫我的哥哥，為了幫我奶奶，我不要……」
最後在一聲尖叫收尾之下，卓小婷撞開了面前的張偉，從會面室沖了出去。
「小婷！」王奶奶立馬跟上。
「這……」
張偉趕緊起身，準備去追趕。
「張偉，夠了，讓她們去吧！」
但白若雲也出聲，阻止了張偉，並且眼神示意李月琴和林雨萌追了出去。
當二女也出去後，會面室只剩下了白若雲和張偉二人。
「怎麼樣，這就是家庭部的日常，小孩子可不像我們律師，能夠做到精準的權衡利弊，也懂得取捨。」
「你們家庭部真偉大，居然每天都要說服這樣的人，換成我估計就沒有這個耐心了。」
「也不全是，起碼我們上的青少年法庭，就很少有重大刑事犯罪，基本小孩子偷東西打架的居多。」
白若雲說著，嘴角有些泛苦。
王奶奶的孫子，當年可是她最熟悉的孩子了，這小子年輕時就不學好，沒想到現在依舊如此。
這就是賊心難改，從小看到大！
孫子現在逃了，可卻禍害了妹妹，還讓王奶奶擔驚受怕。
「張偉，這案子你有把握嗎，雖然我知道你只是刑事組的新人，但我卻有一種感覺，你好像又不是一個新人？」
「白姐，瞧你這話說的，我怎麼就不是新人了，我可是連執業證都沒拿到呢！」
看到張偉調侃的態度，白若雲原本鬱悶的心情終於緩解了一些。
「那行，你是新人，不過我們說回案子吧？」
「你剛才不都說了嗎，沒有人可以百分百保證自己能贏官司，別是說我，大老闆估計也不行吧！」
「這倒是！」
「所以我唯一能夠向委託人保證的，那就是每一個案子，我都會用自己最好的狀態的應對！」
也就在此時，王奶奶拉著卓小婷回來了，奶奶和孫女二人牽著手，站在會面室門口。
「張律師，白律師，我們決定不認罪，因為我相信我家孫女是無辜的！」
見王奶奶這麼說，張偉卻沒有出乎意料。
他和一旁的白若雲相視一笑，看起來這官司又是一場硬仗了。
……
周三，預審日。
張偉帶著小夥伴早早來到了市法庭。
「張偉，這邊！」
當張偉到達市法庭時，白若雲也帶著王奶奶和有些緊張的卓小婷到了。
在白若雲身邊，還跟著幾位家庭部的女律師。
「她們都是來旁聽的，也算是給你們加油了，這次庭審我們家庭部都站在你們刑事組這邊！」
「那謝謝白姐了！」
張偉表示感謝，隨後朝四周張望著。
「我就和老鐵說嘛，讓他不要開車來，老老實實和我們一起擠地鐵，你看我們都到了，他還堵在路上呢！」
見鐵如雲沒有道場，張偉是吐槽了一句。
「是呀，師傅說得對，組長太笨了！」
張偉的話，立馬引起了林雨萌的附和，也讓眾人間的氣氛活躍了少許。
起碼聽到張偉的調侃，卓小婷也不再像之前那麼緊張了。
白若雲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暗道一聲好手段，單憑一句話就緩解了委託人的緊張，這一點一般人還真辦不到！
「老鐵看來一時半會來不來了，我們進去吧！」
見鐵如雲遲遲不現身，張偉也沒有辦法，只能帶著委託人率先進入準備室調整。
另一邊。
隨著這一次案件的公審，地檢總部也來了不少人。
作為年後第一場影響較大的案子，並且上頭也在關注著案件的結果，地檢總部必須要擺出姿態來。
作為重罪科的主管，趙春明自然需要到場。
同樣一起來的，還有重罪科的五六位檢察官，以及隔壁輕罪科同樣人數的檢察官。
那麼檢察官來了，郭無峰自然也要到場。
當然，他們派出的也是王牌，肖百合檢察官帶著小跟班譚瑩瑩，走在人群之中。
而攝於地檢總部的氣場，法庭門口的媒體人全都不敢靠近，只能隔著兩三米距離，準備等他們停下來之後再開始採訪。
趙春明走到法院門口後，朝兩側掃了一圈，冷哼道：
「留下兩個人，應付一下媒體，其他人跟我進去！」
輕罪科和重罪科各自留下兩人應付媒體，其餘人是一點也不耽擱，直接進入庭審現場。
所幸這一次開放的是中法庭，地方是夠了，就算加上媒體也能坐下幾十號人。
準備室內。
「開庭時間快要到了！」
隨著庭衛在門口宣布，卓小婷握著王奶奶的手，二人對視許久。
「孩子，今天聽律師們說是預審，不用你上庭的，所以不要害怕！」
一行人走入法庭，無數道視線交匯在他們身上。
在場之人都想要看一看，這次被告是何許人也。
當他們看到被告是一個小姑娘時，有人詫異，有人不解，更誘人懷疑案子是不是錯了。
不過地檢總部的趙春明等人，則是坐在聽證席前列，老神在上。
郭無峰坐在趙春明旁邊，當看到張偉出現後，終於是變了臉色。
「哼，趙主管，果然如你所料，金城派出的是這小子！」
「這張偉也算有點本事，這案子又是我地檢總部發起公訴，派出的還是王牌肖百合，不上張偉難道上那個膽小鬼鐵如雲？」
「這倒也是！」
郭無峰點了點頭，好似附議。
所幸張偉聽不到這些話，他帶著卓小婷走向被告席。
李月琴和林雨萌則是一左一右，陪伴在卓小婷身邊。
辯方落座。
張偉看了眼隔壁，就見肖百合和譚瑩瑩也看向自己。
雙方互相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很快，法官到場。
這一次來的法官也是張偉的老熟人，當初林曉案的王法官。
「王法官嗎，比較保守的一個人，可能會偏向恪守法條的一方，也就是控方了。」
看到王法官出現，張偉略有一絲無奈。
這個法官的性格和作風，不是他期望的那一類。
如果是淡定哥來就好了，對方可能會偏向於他們一方。
王法官走到陪審席上後，掃了一眼全場。
「好傢夥，來了這麼多人！」
他內心嘀咕一句，朝張偉和肖百合招了招手。
二人對視一眼，只能上前。
「你們兩個什麼情況，尤其是你張律師，我可是聽到了消息，檢方給你方開出10個月的條件，為什麼不同意呢？」
聽到老王這麼問，張偉攤手。
「王法官，你可冤枉我了，我和我們律所的白若雲律師都建議當事人接受這個條件。」
「事實上，我希望法庭能夠將此事記錄在案，我確實提醒過我的當事人，甚至和她分析了一切可能的判決後果，我已經盡到了我作為律師的職責！」
這是事實，張偉已經勸過了，可惜卓小婷完全不聽啊！
王法官聽後，又看向了肖百合。
肖百合不說話，心裡頭卻在嘀咕。
條件我都已經給了，你看我幹什麼，被告拒絕和我控方有什麼關係？
「行吧！」
王法官明白了，他卻沒有讓二人走回去，而是突然朝被告席喊道：「被告人卓小婷！」
張偉連忙朝被告席打了個手勢，卓小婷緩緩起身。
「卓小婷，你是否明確知道，一旦你的認定罪名成立，你將面臨最高5年的強制性監禁，這一點沒有人可以改變！」
這個問題，可就有些嚴肅了，尤其是對於一個18歲的小姑娘來說。
「是的，我知道！」
卓小婷面對法官的質問，點了點頭回應。
「那你是否清楚，檢方提出以10個月監禁，達成辯訴交易？」
「知道！」
「既然你知道，可你卻拒絕了是嗎？」
「是的！」
王法官問到此，眼神一眯，接著又問道：
「你的律師張偉，曾建議你接受檢方的條件，是否有這回事？」
「有的，不過我沒有同意！」
「你不同意？」
「是的，法官大人！」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坐下了。」
王法官明確了，起碼知道了被告的決心。
張偉和肖百合回頭，王法官也看了過來。
「張律師，你也不是什麼新人了，我也很清楚你的實力與年紀不相符。可說實話，我真的很想撤銷你在本案的辯護資格！」
「王法官，你這是何意，我沒做錯什麼吧？」
聽到法官這麼說，張偉大喊冤枉。
「你小子，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法官也無語了，壓著嗓子斥責：「你連自己當事人都說服不了，她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姑娘呢，你卻無法讓她接受這麼顯而易見的道理。更談何讓我相信，你可以說服陪審團，去相信不可能的事實呢！」
張偉聽後，心中瞭然。
「王法官，你這說法我可不贊同！」
「你不贊同？難道是我忽略了什麼嗎，還是說你天馬行空的提問能夠幫你爭取到12位合格的陪審員，亦或者你優秀的臨場應變能力，能夠讓控方提交的證據全部失效，再或者肖百合檢察官突然喜歡上了你，決定退出這場庭審？」
「咳咳咳……」
見王法官將玩笑開到自己身上了，肖百合適當性的「抗議」了一下。
「王法官，雖然我不否認任何的可能性，但我想說的是，我的庭辮主張是因為委託人說自己是清白的！」
「好傢夥，張律師，你也是我們法庭的常客了，應該知道被告說出這句話有多麼諷刺吧，你告訴我哪個被告上庭時不會說這句話？」
「不，王法官你誤會了，我想說的是，我是基於信任我當事人，所以才選擇為她辯護，並且拒絕了檢方的條件。」
「那你今天難道也想用『我信任被告是清白的』來作為辯護理由？」
張偉不說話了，法官也懶得問了。
「行吧，希望張律師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希望你能夠再次創造出奇蹟來，不過我只是主審法官，我的職業操守不允許我做出任何偏向於其中一方的決定，我更加不可能去影響陪審團，希望你們明白！」
王法官說著，看了肖百合一眼，意思是：這句話我是特意說給你聽的。
肖百合點了點頭，表態知道了。
「行了，你們退下！」
隨著王法官打發走二人，他們各自返回席位。
「老呂，我今天有些累了，趕緊讓候選陪審團上來吧！」
王法官朝身邊的庭衛招呼了一聲，開始預審。
隨著候選陪審團進入陪審席坐下，這也預示著預審開始。
而緊張的氣氛，也逐漸在法庭內瀰漫。
張偉坐在被告席，看著後方的聽證席，卻有些無語。
這老鐵，是堵死在了路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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