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里,馮瑩一把推開了白學洲,抱怨道:「不要你管,離我遠點!」
白學洲皺了皺眉,問道:「別鬧,快漱漱口,我早都說了,讓你少喝點酒,不要大聲說話,你就是不聽。」
馮瑩紅著眼眶,偏偏要故意大聲的說話:「你管我那麼多幹嘛,你又不是我爸媽!」
白學洲抓著她的手腕,語氣儘量溫和的說道:「但是,我答應過你爸媽,要好好照顧你的。」
「白學洲!你以為你是誰啊?你憑什麼照顧我?」或許是酒精起了作用,馮瑩拽著白學洲的衣領,問道,「你喜不喜歡我?」
「……你喝醉了。」白學洲沉默許久後,說道。
馮瑩搖了搖頭:「我沒有,我喜歡你,十三年了!」
馮瑩壓根不給白學洲開口的機會,直接猛地一拽,將其拉進了自己懷中,那嬌艷的紅唇如洶湧潮水般,狠狠地強吻在了白學洲的唇上。
相比於大膽示愛的馮瑩,被強吻的白學洲倒是更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小姑娘,他一臉驚恐的看著對方,想反抗,手卻被對方死死的摁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馮瑩突然清醒,她看著一臉恐慌的,像是被強迫了的白學洲,有些錯愕。
馮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今晚情緒會失控,或許是看到比自己小一屆的顧晨曦有一個對她無微不至,為她買房,給她創造了一個童話般幸福溫馨的家的男朋友。
所以她羨慕了,所以她也嫉妒了……
她多麼希望白學洲也能喜歡自己,哪怕一點點!
但偏偏,偏偏白學洲……他不喜歡女孩子……
白學洲溫柔的摸著馮瑩的頭,小聲說道:「瑩瑩,對不起,我真的……不喜歡女生……你還是把我當哥哥吧,當姐姐也可以。」
「我去剪短髮好不好,我去剪寸頭!」平日裡那個雷厲風行的帥氣女孩,此刻卻用著祈求的語氣在說,「你能不能為我,改變一點,喜歡我一點,好不好,求你了!」
「別鬧!」白學洲認真的說,「性取向是我的問題,和你沒關係,我不能騙我自己,至少……我現在……真的沒辦法裝作很愛你的樣子……我不能傷害你……」
「對不起,我今晚可能是瘋了……」
「不,你沒錯,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呼……」
馮瑩吐出一口濁氣,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萎靡了。
她洗乾淨臉和手,走出了衛生間。
等白學洲也出來的時候,馮瑩已經跟著林芝離開了,健完身的王奇和陳志瑞也上樓洗澡去了。
他抓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看著白學洲那情緒低落的樣子,孔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你們吵架了?」
「算是吧……」
白學洲點了點頭,「她喜歡我,可……」
白學洲沉默了片刻,再次開口:「孔劉,我能跟你聊聊天嗎?」
孔劉認真的點了點頭,表示願意當對方的傾聽者。
在安靜的酒窖里,只有白學洲和孔劉兩個人,白學洲和孔劉聊了很多很多。
聊他的小時候,聊他的童年。
白學洲說,他從小就很少見到父親,在七歲那年,父親就死了,因公殉職。
他的父親是個偉大的英雄,把生命獻給了這個國家,為千萬個家庭換來了幸福,他是隱姓埋名的緝du警,即使離世也無法在墓前留下自己的名字。
她的母親同樣偉大,獨自一人把他撫養長大,或許是由於童年時期父愛缺失,或許是對父親的尊崇,或許是對母親行為方式的效仿,又或許是更為繁雜的情感相互交織……
漸漸的,他發現自己的感情取向和周圍的朋友不太一樣。
就像是一具女性的靈魂,被禁錮在了這具男性的軀體之中。
在青春期時,這種奇怪的感情愈發的強烈,讓他變得苦惱,讓他變得自閉,他變得沉默寡言。
不合群的傢伙,在同學們眼中就是異類。
小縣城裡的人,永遠不會理解這種異類,他們把他當做怪物,惡語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刺向他的脊背,戳斷了他的脊樑,讓他陷入了無限的自我懷疑的旋渦之中。
青梅竹馬的女孩馮瑩,她會在他被霸凌的時候挺身而出,他一直都知道,這個女孩喜歡他,可在心中,他覺得自己和馮瑩一樣,他也是「女孩」,自己又如何接受的了對方的喜歡?
他無法強迫自己喜歡這個女孩,這是對馮瑩的不負責,這是在傷害對方,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迴避,迴避這一切。
終於,他又一次被霸凌,這次是在男廁所。
終於,這次馮瑩沒有及時趕來,他被打的遍體鱗傷……
就在絕望之際,一個男生像天神下凡般,出現在了他的眼前,救了他。
不止是救了他那殘破的軀體,更拯救了他那顆……快要停止跳動的心!
少年和他一樣,都是男生中的「異類」,他明明自己的人生也一團糟,卻依然告訴白學洲,要好好活著。
從那時起,白學洲不再感到絕望,他開始釋然,他開始接受自己是個「奇怪的人」這個事實,在少年的幫助下他終於重拾了活下去的勇氣。
再又一次被人欺負的時候,他不再懦弱,他拿起武器,像個瘋子一樣與對方搏命,這一次……
他贏了!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欺負他了。
他願意向所有人,勇敢的承認自己那有些「不一樣」的性取向,這一切的自信都是那個少年給他帶來。
因為少年常常鼓勵他:「不要害怕,你不奇怪,愛是自由的,不需要被世俗左右自己的情感!」
從那時起,便有了陽光自信的白學洲。
他以為,他們都會變好,比以前更好。
可少年死了……他跳樓了!
那個陽光的,自信的,一直默默鼓勵著他,告訴他不要被世俗言論左右情緒的少年,自己卻先頂不住那些「流言蜚語」,在高二那年永遠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永遠記得,少年給他發的最後一條消息:
【不要害怕世界的流言蜚語,勇敢做自己就好了,以後就算我不在了,也不要否定自己,愛是自由的,永遠陽光,永遠自信。】
死亡像一陣浪潮,洶湧而來,掀起一番驚濤駭浪,但又很快沉寂在這片汪洋大海中,無聲無息。
沒人會記得,那個少年失去的生命,霸凌者也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錯。
少年的離世,唯一改變的,只有白學洲一人罷了。
他現在的勇敢,他的陽光,他的自信大方,都是少年留給他的,也只有他還會記得,那個盛夏的午後,一條鮮活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了十六歲。
他繼承了少年的樂觀,繼續努力的活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