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是每兩年一次的科舉考試,今年風夕親眼見到了那些亂相。
從二月底到三月初一,平定侯府里的人不斷。她看著不同的人,從父親的書房出入。
蘇澤離開後,她都不知約誰喝酒了,她讓小春約著二皇子出來。
「今日怎麼有閒情約我喝酒?」劉禹問。
風夕看著整個酒樓沒有一個空餘的位置。
她問劉禹:「你看,沒有給你留一位置,都找不到地方了。每次的考試都是這樣嗎?」
「你還關心起科舉考試了?我以為你只會找人打架。」他笑著說,「其實以前我也不關心這些事,不過對那些十年寒窗的人來說,這場考試決定著他們的未來。」
十年寒窗的人?有人真的在意那些人嗎?風夕怎麼覺得這場科舉就是一場鬧劇,就是朝廷官員斂財的機會。
「現在的朝堂各機構臃腫,人浮於事,皇上都是怎麼安排這些人的?有一日我聽著父親跟人閒聊,說國庫還挺緊張的。」風夕故意問劉禹,他作為皇家的二皇子應該都知道這些內幕吧?
「唉,這些人不需要吃官家飯,只是想掛上虛名而已。國庫確實緊張,但這些能解決什麼?不去大河裡取水,都想著爛泥塘中的水有什麼用?」劉禹生氣地說。
風夕聽著劉禹的口氣,好像也不贊成現在的做法,想不到他跟景帝不一樣。
他們正聊著,聽著旁邊有人竊竊私語,說前三甲的人都定了。
「不可能吧,後天才進考場呢。」有人反駁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們早就定好了,最主要的是看你銀子夠不夠,聽說前三甲是這個數。」另一人偷偷地說。
「三萬兩?」
「是三十萬兩。」
「啊,那哪是普通人能拿得出來的。」
風夕看一眼劉禹,只見他的眼裡儘是愁緒。
一直覺得這個天下跟他都沒有關係一樣,風夕忘了他也姓劉。科舉考試都還未開始,就知道前三甲了,這不就是一場鬧劇嗎?不,對那些十年寒窗的人是一場悲劇。
風夕忽然覺得特意叫他出來聽這一切也有些殘忍。
「聽說這次太子親自主考,你說我如果讓我父親打點一下,我也能進個前三甲?」風夕說。
「你叫我出來就是不想讓我痛快的。」劉禹說。風夕想你心中會不痛快嗎?你在無意中也在幫著他們做著這一切的勾當,包括平定侯府,她覺得沒有一個是乾淨的。
「你不是說你自己不關心朝中的一切嗎?」風夕問。
「但我是二皇子。」
「這有什麼,就像別人叫我魏三小姐一樣。你不身在其中就可以當作若無其事。聽說六年前,也是這樣的日子,你們三位京城的美男子風頭蓋過了當時的三甲,是真的嗎?」風夕忽然提起六年前的事,那是她下山以前別人一直津津樂道的事,京城的人是不是都已經忘了?
「你是對六年前的科舉感興趣還是對六年前的人感興趣?」劉禹看著她問。
「我自己丑還不能對美人嚮往一下嗎?」風夕笑著說。
「那年陸先生進京,也是唯一一年科舉沒有出現舞弊的一年,那年的三甲確實文采飛揚,在陸先生的公開答辯現場,座無虛席,時不時地傳來掌聲。我們三人剛好從三個不同的方向不約而至,人群中有人開玩笑說讓京城三大美男子也來試試。陸先生也開玩笑說我們三人是不是名副其實,就給我們三人出題,最後還是你那位王爺獲得陸先生的認可。」劉禹在回憶道,「但又能怎麼樣,後來的那些才華出眾的人現在照樣淹沒在人群中,朝中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不是因為他們消失了,是沒有人去聽他們的聲音。你說我們泱泱大國就這樣糟蹋了嗎?」風夕問。
「你我都改變不了現狀。」劉禹說。
風夕想不是,是你安於現狀不敢去改變,而我不是。
不知是不是她近期見到他的次數比較多,風夕覺得劉禹比蕭啟更順眼。不知是他隱藏自己,還是她的錯覺,她覺得在她面前,劉禹也比蕭啟單純。
「當初的京城三大美男子,我算是都見識過了,你覺得自己在三人當中如何?」
劉禹聽到她那樣的問法,就笑著說:「那肯定是不如他們,要不別人怎麼把我排第三,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比他們都好看。」風夕沒有虛言,劉禹在她面前,她感覺很安全,顧雲珺就像一隻狡猾的狐狸,蕭啟像一隻假扮著狗的狼,而他在她的面前卻像是一隻白兔。
劉禹知道她說著客氣話,心裡也高興。
他說:「你也真敢說。那些都只是別人的玩笑而已,誰這麼在乎。他們更不在乎,只有你敢在賞花會上叫顧雲珺美人,如果是別人,他的眼神都會殺死人。你在益州的日子,他對你怎麼樣?」
在他們的眼裡,顧雲珺狠戾嗎?
「他在京城這麼冷漠?」風夕問。
「豈止冷漠?他不跟任何人親近。他對你不冷漠嗎?」
「那不一樣,我不是皇上強加給他的嗎?」風夕笑著說,「他對我還可以吧。」
「他對你好還行,如果不好真是不知好歹。」劉禹低聲說。如果他知道有一天,顧雲珺會跟自己搶人,是不是當初對他的一點同情心都不該有。
風夕一想起他對她溫柔的樣子,覺得自己有幾分想他了。
劉禹在她眼前揮了一下手,說:「你想什麼呢?」
「還有人為我打抱不平呢?當初成親的時候,京城所有的人都同情他呢。」
「那是他們沒有看到你的好。」
「哦,你還覺得我好?」
「那是當然。」
她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壞笑,說:「既然你這麼相信我,那你想不想後天去搗亂一下?」
「搗亂?你說的是在考試現場嗎?你想做什麼?」劉禹緊張地問。他知道京城的這些混水不好淌,他不想她陷入危險,如果她破壞了父皇的計劃,他肯定不會放過她。
「看你這麼緊張做什麼?」風夕看他緊張的樣子,想起他還是二皇子,就改變了口氣說,「我能做什麼?只是想看看現場三甲的文采而已。」
「今年沒有公開答辯。」
「那也可以看看人,也許又有三個美男子呢。」在她的臉上看不出真假。
劉禹希望她只是隨意說說,也希望她真的只是想看熱鬧。
他看不透她,有時覺得她做事橫衝直撞,有時又覺得得小心謹慎,有時覺得她借著平定侯府的權力胡作非為,有時細想又覺得她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百姓的事,不知是湊巧,還是他多想了。
劉禹親自送她回平定侯府,離開前她還是忍不住說:「接下來幾日,京城挺亂的,如果沒什麼事,你最好別再到處溜達了。」
「正值春暖花開的時候,怎麼能把自己困在府內呢?我準備帶著小春去賞花,你去嗎?」
「這幾日我就不去了,如果只是去看花也好。」
風夕看著劉禹的背影想,你在害怕什麼?害怕我會破壞你們的一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