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梅九溪回到了京城的梅府。
她先去打聽了京城發生的事,好像沒聽說近期發生什麼急事。
次日她來到陸先生的住處,伺候先生的周童說先生還未回。她就自己進去等他。
「姑娘,需要我去通知先生嗎?」周童見她一人在院子中行走。
「不用,他回來不會太晚。」九溪說,「你按這上面寫的給我備材料。」九溪知道先生的作息,剛才想了一下先生愛吃的菜,想想自己這一年廚藝練得不錯,給先生也嘗嘗,免得又說自己偏心。
「姑娘是要讓我通知膳房的人嗎?」周童一聽她要備的材料,以為她餓了。
「不用,你備好了我自己來。」
周童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名動京城的梅姑娘還會親自下廚?
華燈初上,陸先生才回府。一跨進院子就聞到了香味,立刻覺得飢腸轆轆。他自言道,看來今日的晚膳做的不錯。
他一進大堂,擺了滿滿的一桌子菜,都是他愛吃的。
「今日是什麼日子啊?」他問周童。周童笑而不語。
「也不能一日就把老夫愛吃的都做了,老夫明日還想吃呢。」陸先生邊坐下邊嘀咕說,「他們竟知道老夫的所愛。」
「您想吃,明日還給您做。」九溪從後堂里端出最後一菜說。
「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陸先生以為她會科舉過後才會來接他呢,想不到提早回來了。
「剛到,閒來無事,就做些吃的討好您,吃了就不許說我了。」她知道她就那樣離開,先生肯定會有很多話等著她。
「你什麼時候害怕老夫說了?」陸先生說著伸展了一下胳膊,九溪趕緊過去給他按著肩。
「您是不是累壞了?」她心疼地說。
在永州的時候她從小雨那裡得知顧雲珺讓陸先生在洛州搭台開了好幾次課,吸引了不少各地青年才俊到洛州。估計近期他都沒有好好休息的機會吧?
「想著是最後一年了,總想把事情做得有個好結局。」陸先生說,「這些日子來,從各地是來了不少年輕的才子,但想選一人接過老夫的位置,放眼全京城但還是覺得沒有誰堪當此任。不是太年輕就是太迂腐。」
「別著急,總會有的。您做的已經大大超出預期了。他自己的朝堂,他會處理好一切的。朝中還有那麼多老頭呢,怎麼能只指著您一個?」九溪想,放眼天下,哪裡還能找到與先生匹敵的人?但他也總得自己想辦法,先生不可能永遠為他做事。
「還是丫頭知道心疼老頭。你也坐下陪老夫吃一些。」
「來,趕緊多吃些。」九溪坐在他的對面,把每道菜都夾一點,端到先生的面前。
「老夫好久沒吃到這麼美味的東西了。」陸先生笑著說。
「您得要有要求,他自己在皇宮有御膳房,不能這麼虧待您。」九溪一聽先生在吃上都得不到滿足,心中就有些不平。
「也不是他虧待我,膳房裡的人還是他送過來的呢。但是老夫就愛吃你做的菜,既保持香味還能照顧到老夫的牙口。」先生畢竟高齡了,牙口不如以前了,膳房的人只想著把菜做得美味,先生也不好意思在他們面前提意見,他們以為先生不愛吃,越做越少。
「等春天來的時候,我就帶您回山,外祖父也很想您。以後我就再不會讓您做這種勞累的事了。」
「既然在這個位置,總想能為他分憂,這兩年他也不容易,多少大大小小的事都在他那裡。幸好有蘇澤,分擔了他不少的事。聽說你回霧神山了?」
九溪一聽,她回去的事沒讓人傳到京城,小霜和小雪應該也不知道。
「您知道我回去了?」她說,「回山上住了四個月,外祖父又催我下山了?」
「又有新的任務嗎?」
「沒有,他怕我在山上無聊。」九溪沒有告訴他外祖父的擔心,她的身體只有外祖父和師父知道,其他人只知她有些畏寒。
「也是,你確實很少能在山上呆一整年的。」先生笑著說。不是她待不住,而是每年冬季來臨之前,外祖父就會以各種理由讓她下山。
「這一年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沒有?」九溪問。
「你沒有跟那小子聯繫嗎?還是想知道京城的事吧?」先生笑著說,「要說發生的事還真不少。」
先生聊到了很多顧雲珺的新政,說新立了右相,蘇澤是左相了。說金陵臨平的稅制變了,純州又增加了朝廷的補貼,京城解除宵禁了,紹州……先生一直說著,九溪只是笑笑,不發表任何意見。這些消息她都知道了,她還是沒聽到她想聽的急事。
「想不到你現在聽到這些都這麼平靜。」九溪太安靜了,先生還有些不適應。
「朝堂的事何需我操心,先生為他培養了這麼多人,他再做不好,也不配坐到那個位置了。」九溪嘴上這麼說,心裡還是很欽佩他,一年內竟做了這麼多的改變,他這麼忙應該沒有時間想那些事了吧?所以上個月永州見面,他就沒有臨平的衝動了。
「你不能這麼說,他每日除了用餐就寢時間就沒有休息的時間,老夫也見過不少的人,很少有他這麼勤勉的。」先生說著,就看著九溪,覺得她臉上並沒有意外,看來很多事霧神山上早有消息。
「先生為何如此看我?」
「你不覺得他很不容易嗎?」
「得天下不易,守天下更不易,坐上那個位置就沒有選擇了。」九溪說。她聽到他的辛勞,有一剎那的心疼,但馬上又恢復正常了。
「你回來了,他知道嗎?」先生想起他曾經想著去霧神山,只是後來再也沒聽他在面前提起她了,不知他們之間是什麼意思。
「我就不打擾他了。再說,等春季科舉結束,我就帶您走了,讓他多珍惜您在的時間。」
「那不是還有好幾個月。」先生說,他聽著她的意思怎麼跟那小子面前聽到的完全不一樣呢
「您不會幾個月都堅持不下去了吧?」她故意說。
先生想那是考慮我自己的事,我是可憐那小子。但是她說得對,她根本沒準備留下,就幾個月又有什麼用?近期見他挺平靜的,如果知道她回來了又會走,是不是又會徒增傷悲?他們的事還是他們自己處理,老夫就不瞎操心了。
接下來,九溪白日在先生處,只有晚上才回到梅府。
陸先生這中間有三次碰到了顧雲珺,每次都是欲言又止。他也總是匆匆地來太院,又匆匆地離開。
陸先生想,我想說,是你沒時間聽,不能怪老夫。
「你這次回來怎麼一直窩在老夫這裡,你不出去走走嗎?」陸先生說,以前可沒見過她能這麼安靜的。
「怎麼連您也嫌我了?」她說,「我現在好不容易有清閒的時間專門伺候您,您還不樂意了?」
九溪看似不出門,其實還是在為京城的人員開始做調整。
「你這丫頭。我看到你的畫了,進步很大。」先生看到案上她的畫說。
「看來外祖父沒有白指導。您看我現在是不是有些大家閨秀的樣子了?琴棋書畫都能拿得出手了。」
「哪個大家閨秀敢跟你比?」陸先生驕傲地說。
「也是,哪個大家閨秀也伺候不了先生。」九溪笑著說,「明日我不來煩你了,準備去看看霜兒她們。」
「不用守著老夫,吃久了也會膩的,趕緊做你自己的事去。」
九溪出來後在街上逛了逛,回來這麼久,好像還沒好好看過這京城的夜景,他敢解除宵禁,也總是做了萬全的準備。路邊的小販,給大街小巷增添了一些煙火氣息。
她邊走邊看,這萬家燈火照盡京城的繁華,好像無一處是她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