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的顧雲珺,一直沒出皇宮。連蘇澤都不知道他又去過臨平,直到下面有人來報多了一個臨平王,才知道皇上去過了。
「今日我聽夫人說起,才知道臨平王是梅姑娘的師兄。」蘇澤在御書房裡試探性地問。
他頭也不抬,只是嗯了一下。
「所以你點完三甲後就著急離開,是為了去臨平?」
他又嗯了一下。
「什麼原因讓你這麼倉促做出賜封的決定?」
「除了她還有誰?」
「你見到梅姑娘了?」
他終於抬起了頭,看著蘇澤。
蘇澤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問:「你這樣看著臣幹什麼?」
「是不是自己家中有嬌妻,就不管別人心情了?」顧雲珺說,「一臉好奇的樣子,你以為自己在聽故事呢?」
「沒見著還是又被拒絕了?」蘇澤又好奇地問了一句。
他扔給他一個奏摺說:「提早做好預防今年水患準備工作,徹查邵州這個案子。」
蘇澤拿起一看就是前些日子,一個進京趕考的學子,在邵州被殺的案子,想不到這事都到皇上那裡了。
蘇澤的臉色嚴肅了起來,說:「我馬上通知刑部的人。」
蘇澤走出三步後,又回頭說:「夫人說,梅姑娘的事她們不好說,但陸先生就不一樣了。」
說完蘇澤就離開了。
顧雲珺跟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做事。只是晚上的時候,他帶著宮中上貢的茶出皇宮了。
陸先生他正單獨坐在院子中看梨花吹落。
「先生。」顧雲珺叫了一聲。
先生回頭看是他說:「你怎麼有時間來這裡了?」
「近期宮裡來了一批好茶,想帶給先生嘗嘗。」他說。
「你的行為倒是越來越像那個丫頭了,每次讓我品嘗好東西,就離不開了。」陸先生笑著說,「上一杯茶讓我品嘗三年了,你又來送新茶。」
顧雲珺覺得自己被先生看透了有些不好意思。
「這三年辛苦先生了,我不像她那麼體貼先生,我只是順便從宮中帶來新茶不會讓先生為難的。」他笑著說。
「你是為她而來?」先生問,只有九溪才會讓他垂頭喪氣,束手無策的樣子。
顧雲珺點點頭。
「她自己的事做完了就走,也不體諒一下我這個老頭。」陸先生說,「你想問什麼?」
「先生知道她家住哪裡嗎?」顧雲珺在先生身邊坐下問。
陸先生看了一眼,笑著說:「這些新茶的不容易喝到。」
顧雲珺笑了,幫他輕拍著他肩上的梨花花瓣,說:「想不到先生還挺懂春風,在此接梨花瓣倒是合適。」
「走吧,老夫不能浪費了這些新茶。」陸先生想,他想知道的事,春風都不宜聽。
陸先生帶著他走入了房間,他屏退下人,顧雲珺自覺地為他煮茶。
先生說:「她只是離開京城,你想知道她去了哪裡?」
「我知道她是魏風夕。」顧雲珺說。
「既然知道她是魏風夕,那梅府就是她的家。」
「我想知道梅九溪的家,那個不願意告訴別人的地方。」
陸先生停了一下,沒有直接告訴他,而是問:「這丫頭讓你生氣了?」
先生想,他都到我老頭這裡求他想要的答案,應該是無處可求了吧?
「不是,是我……是她……」顧雲珺不知怎麼表達。
陸先生看著他,耐心地等著他。
「我曾想著讓她入宮,她說自己不是魏風夕。」顧雲珺慢慢地理清自己的思緒,「我現在沒想她入宮,也沒想著她會時刻陪伴在我身邊,但她說自己回家了。」
「你知道她是魏風夕,就知道她的出身。她確實是魏晏的女兒,但她更是玉娘的女兒,你聽說過霧神山嗎?」陸先生問。
「您說的是傳說中定乾坤的霧神山嗎?」顧雲珺問。
「正是,霧神山不是傳說,它確實存在。」陸先生慢慢地說,「它在一個叫雲州的地方,兩百年來,它經歷風雨滄桑,依然做著它最初的事。霧神山以聖主傳令天下,他們平時遠離塵囂,只在天下大亂的時候才出手選聖君,你就是他們選中的人,溪兒就是現任聖主。」
顧雲珺手上的杯子掉到了地上,茶水撒了一地。
他趕緊拿手去撿,手上受傷了。
陸先生不慌不忙地讓下人把東西清理乾淨,為他的手上塗上了藥膏。
先生知道這些消息對他來說有些意外,給他一些時間平靜一下。
「所以她根本不是什麼梅……姑娘?」顧雲珺沉默了很久才問。他知道她是魏風夕的時候已經讓他大吃一驚了,世人都在傳梅家如何,到最後她竟是傳說中的那個聖主,她看起來就是一普通的女子,怎麼會是聖主?
「叫梅姑娘也沒有錯。她的母親叫梅玉娘,如果她母親沒有出事,這任聖主本應是她的母親玉娘。只因她母親以梅家人行事,所以這幾十年天下人只記得影響天下事的梅家,她也是為了省事。」
「她所說的任務其實就是選聖君,而我就是她選中?」顧雲珺聽到了她很多次的任務,他一直以為是梅家也想找一個依靠,她是為了自己的家族,原來背後竟是霧神山。
「是,你就是她的任務。她八歲的時候就賦予重任,行遍大江南北,嘗過人間疾苦,看盡人間繁華,就為了選一位能讓天下安定的聖君。」陸先生的神情有些沉重。
「她為何會選我?」
「這只能說是你們的緣分,她四年前下山的時候,心中並無人選。她有自己的判斷,只要她下決定,霧神山山上所有的人都會配合她完成任務。」
顧雲珺揉了揉太陽穴,他覺得自己喝不是茶而是酒,自己聽的不是她的事,而是傳奇。
「所以至始至終,她對我並無感情?」
「這老夫就不知道了,霧神山不讓她感情用事,但又沒有限制她的感情。你看她娘不是成親了嗎?雖然結局並不好。」陸先生說,「但有點可以肯定,她助你登上帝位肯定不是她的私情。」
顧雲珺想起她在益州跟他說起自己當初的一切都是無心的,原來她說的是真的。聖主?他在心裡叫著,聖主做的那些事就沒有情感?
「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嗎?」顧雲珺問。
陸先生聽完笑了,說:「什麼叫像?她就是正常的人,只是身上多了一些責任而已。就像你,是一國之主,背負天下人的期望,難道你就不是正常人了嗎?」
「既然她可以有感情,為何如此抗拒男……男女之情?」
「這還得從她母親說起,她母親從小生活在霧神山,天真爛漫,長大後就下山了。下山很多年都沒有回去,最後傳來的消息就是她……老夫不知具體的事,丫頭就一直認為她母親被魏晏騙了,覺得男子不可信。她自從接過聖主令後,跟她母親完全不一樣,她每年都會到各地歷練,萬事都要親力親為。她總是說是她外祖父給她的任務,其實是她自己對自己的要求。她去的地方都不是普通的事,好幾次都性命垂危,但是最後她都熬過來了。她的事也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老夫所知道的都是她外祖父心疼,無人訴說才念叨幾句。」
「她還有外祖父?」顧雲珺曾經聽她提起,只是她從來不會滿足他的好奇心。
陸先生嘆了一口氣說:「他就是玉娘的父親,也是上一任聖主,他承受著失女之痛,把溪兒接到了霧神山。她從小就是她的外祖父帶大的。」
原來她說的在山上長大,並沒有騙他,只是誰也不會想到那是傳說中的霧神山,她說的老頭是她的外祖父。
「我從沒聽過雲州,先生知道怎麼去霧神山嗎?」
先生一聽,就知道顧雲珺的意圖,他說:「外人進不了霧神山。」
「那先生是霧神山的人?」
「不是。」
「那先生能出入霧神山?」
「老夫是個例外。那是因為我有一次誤打誤撞,登雪山的時候昏迷在路上,被她外祖父所救,他把我帶回山中。那時的我不想苟活於世,是他給了我生活的勇氣。」
顧雲珺看著先生的表情,原來看透一切的先生也有過不堪回首的傷痛。
他們又沉默了,先生沉浸在回憶中,顧雲沉思著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