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偏西,九溪還不見蘇澤派人來。
「你不放心?」安知謙問。
「時間太久了,要談的該談完了。」
「是談完了。」蘇澤在她身後說,他的身邊跟著葉冰。她往後看看,並沒有蕭啟。
「他呢?」
「我把他送走了,所以來晚了。」蘇澤說,「再次見到安城主真是開心吶。我還以為你一人孤單,原來有安城主作陪。」
「我還是沒有蘇相魅力大呀,你看她喝個茶都不安心。」安知謙也開玩笑說。
「安城主怎麼會知道是她?」蘇澤問。
「這不是明顯的事嗎?」
他們哈哈大笑。
葉冰想也是,如果細看,真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別人從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敢把她往別處想。
九溪看蘇澤心情不錯,看來是談成了。
安知謙至始至終也沒有問他們那個「他」是誰,就帶著他們一起去了附近的酒樓。
「晚上你們都來我府上,我讓人去安排好房間了。」安知謙說。
九溪還沒有回答,蘇澤先說:「不麻煩安城主了,我不想驚動城裡的人,就在碼頭附近的客棧里住下了。」
九溪一聽蘇澤應該是急著回去匯報吧。她說:「安兄不用客氣,我們明早就離開回京城,還有急事等著。」
安知謙也不勉強了。
蘇澤少不了當面詢問荊沙的情況,九溪只是靜靜地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天下有他們這樣的人守著,她可以放心了。
安知謙也知道他們應該還有重要的事要談,給他們在附近安排好客棧後就先離開了。
「你們是談妥了?」九溪問。
「差不多吧,其實我們對他們也就提出了三點:第一,軍不過三萬,第二,界不過臨平,第三,每年上交他們官稅的一成給朝廷。他們還是保持軍、政、法的相對獨立。」蘇澤說。
「你的這三點不就是讓他主動承認顧家為主了嗎?」九溪想這三點對閩州限制不少了。
「不承認也沒用,他知道現在的形勢。而且這三點除了第二點,其他的都還是他們說了算。我們不派官員進閩州,我覺得蕭啟應該知道這已是最大的讓步了,如果真正開仗,他們不一定有這樣的結果。」
「這些是你和顧雲珺商量過的?」
「很久前皇上就跟我提過這些,但這次我來的時候他沒有談到任何條件,他信我,我也不會讓朝廷吃虧。我自認為這是目前最好的方式。」蘇澤說,他來之前做了很多的準備,但他只是守住底線,很多條件在談的時候還是有所改變。
「他有你,我真的放心啦。」九溪說,她的心頭大患一直是閩州,冀北的勢力並不可怕,但閩州還有許多未知數,就算他承認顧家為主不是真心的,至少也能給顧家贏得時間。朝中有蘇澤,梁弘這樣的文武大臣,顧雲珺應該不用懼怕閩州。
「你要不要回京等著蕭啟的到來?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太慢。」蘇澤假裝隨意地問,他記得來之前顧雲珺對他說的話。
「我就不跟你們回去了,我想去南陽看看我的師妹去。」果然,九溪還是一言就拒絕了。
「你要離開?」旁邊一直不說話的葉冰問。葉冰不知道情況,他以為九溪一定會跟他們一起回去的。
「是啊,這次霜兒和小雪出嫁了,閩州的事你們也解決了。我沒有什麼操心的了,終於可以讓自己自由一回了。」九溪說。
蘇澤早就知道她會離開,只是沒想到離別會來得這麼快。
「我……你……」葉冰不知怎麼表達,他以為以後都可以看見她了,想不到就一起幾日的功夫她又要離開了。
「你好好保護好你的主子,我不用你操心。還有,不要把我是豐熙的事告訴皇上,你有時間讓他早點給你指個婚,像顧琰一樣早點成親。要不賴上蘇相也行,現在沒什麼事是他解決不了的。」九溪說。
葉冰沉默地低下了頭,他是一個真不太會用語言表達的人。
「你這麼操心他,自己什麼時候把他的婚事解決了。」蘇澤說,還是希望她能留下。
「我們葉冰一表人才,想要媳婦不是很容易的事,我就不多操心了。你們也要保重自己。」九溪笑著說,她看出葉冰眼中的不舍,想不到這小子也會有粘人的眼神。
「你什麼時候還會回京城?」蘇澤問。
「我還沒離開,你就問我什麼時候回京城?你府上有我的人,我總會去看看的。好好待她,她的過去特別不容易,她是一個對人死心塌地好的人,如果傷了她也是什麼人都拉不回的人。你別因為她的事讓我找上門。」
「你放心吧,我蘇澤這一輩子只要活著就不會讓她委屈。」
「葉冰也別垂頭喪氣的,你在各地做的驛站特別好,也許有一日我也會用他們聯繫你呢。」
「你知道我在做那事?」
「嗯,當初還是我建議的,只是當時我不能說自己認識你。」
原來只是我不知她,而她一直在關注著自己。
「這個是我們的令標,每個驛站只要見到此物就會把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到我手上。」葉冰遞給她一塊五角星型的銅片,上面刻有一個小小的字。
蘇澤也不知道還有這個東西。
「我就是開玩笑的,我不需要……」
「上面的小字就是夕字,原來我只是自己對王妃的小心意,想不到你還活著。很多東西都是當初路上你教給我的。你拿著這個,不管你會不會聯繫我,都沒有關係。」葉冰說。
蘇澤不知他們當初發生過什麼,但看葉冰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刻骨銘心,就像她當初對他做的事一樣,他每次回憶都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的身份很特殊,從小就被人訓練不能因自己的喜好誤判,不能感情用事。也許只有當風夕的時候才是我最任性的,好像她做的事算不到我的頭上一樣。不過我還是很高興認識了你們,風夕短暫的一生值得了。我現在是梅九溪,希望明日之後我也能做個像風夕一樣任性的人。謝謝你們。」九溪沒想到自己在風夕時候做的事能讓他們如此深刻。
「為何不能告訴他真相?他已經坐上那個位置了。」蘇澤還是忍不住想問她原因。如果是以前,她還有理由說怕一切有變,但現在大局已定,她沒有必要瞞著皇上。
「就讓風夕珍藏在他心底吧,藏著藏著就會忘了。我對他並沒有他對風夕這般的感情,你想讓他再失望一次嗎?他在那個位置需要的是冷靜,也許有時需要冷酷,他不能有太多的兒女私情。」九溪說,「如果說他需要一些溫情,宮裡的那些人應該就夠了。」
「我覺得你對誰都挺好的,但只有對他和你自己是殘忍的。」蘇澤無奈地說。
「也許吧,有些事我生下來的時候就避免不了了。不要把離別看得如此重,對我來說四處都是我的家,到處都有我的朋友。我們等待著一下次相會就行。」九溪說。
葉冰是最沉重的,他沒什麼朋友,只有風夕那樣的人才會不斷地惹他,讓他打開心扉。他雖然沒有對風夕表達過心中的情誼,但他認定的人是很執著的,當初聽說風夕喪生的事,他不是像蘇澤一樣抱著靈牌哭著,他是自己偷偷地躲到一處哭了三夜,不讓人知道,他會偷偷地跑到她的衣冠冢,聊上一天。
「如果我去南陽可以找到你嗎?」葉冰問。
「應該能吧,你只要找到南陽鄧川白河邊的任家,就能找到我的師妹任夏,找到我師妹總會找到我的。不過那裡不是很方便,你還是待在京城等著我來找你吧。」九溪說。
九溪見言語上安慰不了葉冰,就讓他喝酒,葉冰人生的第一次醉酒就這樣發生了。
第二日,他們發現她的房間裡已沒有人了,桌上放了一封信,寥寥數語:下次再會。
蘇澤和葉冰都覺得拿她沒有辦法,也許從開始,她就是這樣如風一樣的人。
他們只能啟程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