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夜行軍
夜幕降臨,在漆黑的天色中,何煒站在一輛被擊毀的日軍卡登洛伊德戰車上,一腳踩著戰車上已經被打壞的英式維克斯重機槍,一腳踩著戰車的觀察口,挺拔著身子,若有所思的環顧著不久前剛剛結束的遭遇戰戰場。
不遠處,兩輛被打爆了油箱的日軍戰車還在燃燒著,升騰起了熊熊的黃色火光,將四周地面照映的火黃,還有三輛被擊毀的戰車殘骸兩遠一近的靜靜停著。
在突擊總隊戰車防禦炮連的45毫米戰車防禦炮的轟擊下,這六輛戰車全都遭到了從內到外的徹底破壞損毀,每輛戰車的車體上都是千瘡百孔,有45毫米穿甲彈完全貫通擊穿打開的彈洞,有七點九二毫米鋼芯穿甲彈鑽開的彈孔,更有45毫米榴彈和60毫米迫擊炮彈爆炸後彈片激射剮蹭出的累累彈痕,被擊斷的履帶板碎塊和戰車車體的金屬殘件更是被崩炸的到處都是。
當然,相比於被擊毀的日軍超輕型戰車來說,坐在這種活棺材裡面的日軍戰車兵則更為悽慘,身處戰車之中,日軍戰車兵也不可避免的同樣遭到了擊中戰車的各種槍彈、炮彈的摧殘,有的被穿甲彈,鋼芯彈打的屍身碎裂,有的被爆炸引燃的汽油活活燒成了黑炭,其形其狀也十分慘烈
在日軍戰車的殘骸附近,五十多具日本海軍陸戰隊士兵的屍體也七扭八歪的躺的四處都是。
在幹掉了日軍的戰車之後,何煒自然不可能放過剩下的日軍步兵,立刻果斷的命令傅琛第一營的三個步兵連增援上去,協同特務連對餘下的一個小隊日軍陸戰隊發起了秋風掃落葉一般的猛攻。
面對突擊總隊四個精銳步兵連隊的圍攻,這支日軍小隊很快就步了戰車部隊的後塵,在十五分鐘的混戰過後,突擊總隊的四個連隊以極小的傷亡全殲了這支配合日軍戰車作戰的陸戰隊步兵小隊,結束了這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
「總隊長,清點出來了,日軍步兵有五十多號人,打死了一個大尉,戰車裡面還拖出來了一個少佐。」
特務連連長楊彪小跑了過來,對何煒說道。
聽說打死了一個少佐,何煒立刻跳下了戰車殘骸說道:「哦?打死了一個少佐,那還不錯,走,帶我去看看這鬼子少佐身上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楊彪卻是一臉嫌惡的搖搖頭,說道:「總隊長,還是別去了,那鬼子少佐的屍體都被打碎了,臉被機槍打出的鋼芯彈打成了爛西瓜,身上的公文包和裝具都被打了個稀巴爛,就剩下領章能辨認的出是一個少佐,你去了也是污了眼睛。」
聽到楊彪說這被打死的鬼子少佐的屍身已經被打爛,身上的公文包等也都被毀,何煒只得熄了從這名鬼子少佐身上搜集情報信息的心思,轉而問道:「繳獲了多少武器?」
「總隊長,我們打掃戰場一共收拾出完好的三八步槍三十支,歪把子輕機槍兩挺,八九式擲彈筒六具,衝鋒鎗五支,一營傅營長已經將繳獲的武器彈藥整理起來由第一營營部連的輜重排輸送,看這伙子鬼子的規模,差不多是一個小隊的兵力。」
何煒微微頷首,想了想,忽然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厲聲肅然道:「好,儘快把繳獲品和咱們傷亡的弟兄妥善安置,你派人去通知傅營長和其他幾個連長,告訴他們儘快收攏部隊,部隊的前進次序不變,從現在起由戰備搜索狀態改為戰備急行軍狀態,你的連也收攏起來,收縮搜索前進的正面寬度,各部隊要儘快做好夜間行軍準備和夜戰準備,整頓完畢後立刻向第18師54旅的遺留陣地急行軍!」
見何煒如此急切的要部隊在夜間急行軍,楊彪對此很是有些不解,要知道部隊在夜間的一切作戰行軍科目的難度可都可要比在白晝中高出了一個等級。
黑燈瞎火的,不要說作戰,就連沒有敵情時的大規模行軍都很容易出現問題,一些訓練較差的部隊在執行夜間行軍、夜間作戰等任務時,甚至都不用敵人出手就出現了部隊在行軍中把自己走散乃至於炸營的情況。
以突擊總隊的訓練水平和官兵素質,無論是夜間行軍、夜間搜索前進還是夜間急行軍都不在話下,是可畢竟附近的敵情不明,危機四伏,隨時隨地都有再次和日軍遭遇的可能,楊彪出於保險考慮,還是覺得應該謹慎為妙。
不過,楊彪對於何煒的指揮決策已經是百分之百的無條件盲目信任,無論何煒下達怎樣的命令,楊彪都只有「執行」這兩個字,於是,楊彪在愣了一下後立刻壓下了心中的疑惑,應答了一聲,立刻跑去傳令。
何煒這麼急著要部隊在夜間向第18師54旅的遺留陣地急行軍當然有他的考慮在,根據遭遇戰中殲敵的數量和被殲滅日軍的組織與構成,何煒可以判斷出,這支由六輛超輕型戰車和一個小隊日軍步兵組成的小部隊,極大概率是日軍的前哨或者是偵察搜索部隊。
對殲滅了這支日軍前哨的遭遇戰本身,何煒並不是很在意,一個小隊、五十多號人的日軍陸戰隊步兵和六輛超輕型戰車在何煒眼裡根本算不得什麼,他真正在意的,是這場遭遇戰背後的隱含的信息。
按照何煒原先的判斷,富池河西岸的日軍主力部隊目前要麼部署駐紮在臨近富池河岸的某一處地方,要麼就是駐紮在第18師54旅遺留下來的陣地中,而剛剛這場遭遇戰卻發生在遠離富池河岸之處,而且與何煒所部遭遇的日軍步兵與戰車混合搜索部隊的行軍方向正好相反。
何煒據此推斷,日軍在富池河西岸的主力部隊大概率就駐紮在遠離富池河岸的第18師54旅遺留陣地中。
也正因如此,何煒才會要求部隊在夜間加快速度向第18師54旅遺留陣地的方向急行軍。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一名優秀的指揮官必備的基本素質就是能夠隨時隨地的根據自身所處的實際情況及時的對指揮決策做出變通。
這種情況下,何煒若是再謹慎小心的行動未免有些保守,而保守戰術方針的弊端就是進取不足乃至於喪失最佳戰機,何煒若想儘早的捕捉到日軍的主力部隊,兵貴神速才是此時此刻應當奉為圭臬的第一原則!
在基本確認了日軍主力部隊目前所在的位置後,何煒的腦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立刻夜行軍!急行軍!儘快的趕到第18師54旅的遺留陣地,找到日軍主力部隊!咬住日軍主力部隊!幹掉日軍主力部隊!
悶熱的夏夜中,何煒的心也格外火熱!
何煒的判斷並沒有錯,登陸的日軍部隊除了已經被何煒幹掉的六輛戰車和一小隊的陸戰隊步兵外,餘下的早就已經進入了第18師54旅留下的陣地,做好了固守待援的準備。
由於第18師整體性的拉胯,第54旅在富池河西岸的防禦陣地其實構築的很粗糙,很不完善,昨夜第54旅被日軍突襲幾乎一觸即潰的主要原因雖然是戰術水平低下和戰備意識薄弱,可構築粗糙的工事也起到了極大的負面作用。
54旅所構築工事的方方面面都存在著許多的問題,從大方面上來說,54旅下屬兩個步兵團的陣地之間距離過遠,且兩團陣地間不但沒有交通壕等能夠起到互相聯通和增援功能的工事,甚至連觀察哨和散兵坑都沒有,乾脆就是一望無垠的大片開闊地。
也正因如此,日軍才能在昨夜對第54旅的突襲中從容的將54旅下屬的兩個團各個擊破。
至於細節方面的問題就更多了,第54旅修成的工事基本以交通壕和隱蔽部為主,機槍巢、地堡、迫擊炮射擊工事等能夠起到支撐作用的火力點工事54旅是一個都沒有修,防炮洞也構築的很少。
其陣地的正面和側面更是光禿禿的一片,完全看不到本應布設在陣地正面和側面的鐵絲網,鹿砦等用以阻敵的障礙物,而且就是其修成的交通壕,戰壕和隱蔽部的強度也極不足,根本不符合野戰陣地工事的基本要求。
總之,第54旅所構築的陣地,完全就是一個粗製濫造,糊弄事兒的產物,可謂是處處有缺陷,當然了,第54旅上下全體官兵最終也為他們的糊弄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不過,這些54旅沒能做到的部分卻是被土師喜太郎手下的日軍給補全了。
在土師喜太郎指揮登陸的日軍陸戰隊在進駐第54旅留下的陣地後,為了集中固守的目的,土師喜太郎沒有占領54旅下屬第107團和第108團的全部陣地,而是本著集中部隊,集中火力兵力的原則,放棄了第108團的陣地工事,令其麾下的約兩千人的陸戰隊餘部進入占領了第107團的陣地工事。
在進入陣地後,日軍迅速開始了對敵人所留下工事的改造工作,在原有的陣地基礎上,日軍構築了大量的碉堡和機槍巢,並以這些碉堡形成了碉堡群,各個碉堡,各個碉堡群之間皆有加設了掩蓋的交通壕進行連接,構成了多層次且聯繫密切的碉堡群工事。
在陣地的後方縱深地帶,日軍增修了炮兵射擊陣地,炮兵彈藥儲存所和炮兵射擊觀察所等炮兵部隊作戰所需的陣地工事,使得第54旅留下來的簡陋步兵陣地擁有了炮兵支援火力。
在主陣地之前,日軍又增設了大量的鹿砦、鐵絲網以及外壕等阻敵前進的障礙設備,構成了用以阻敵前進的障礙群,而在障礙群之中還增設了許多隱蔽式的暗堡火力點。
同時,第54旅已經修成的諸如交通壕,隱蔽部等,也都被日軍利用各種構工材料進行了緊急加固,除此之外,日軍又在陣地之中增加了許多探照燈,觀察所,隱蔽部等輔助戰鬥設施。
日軍之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完成構工改造任務,一是得益於日軍陸戰隊員優良的戰術素養和高效的土工作業效率。
二則是因為日軍將前一夜的突襲戰鬥中俘虜的18師第54旅全部充作苦力投入了工事的修築之中。
殘暴的日軍向來有著抓民夫,抓苦力修工事,扛輜重,甚至是當炮灰的習慣,在急需人手修築工事時當然不會放過這批俘虜的中國士兵。
那些被日軍所俘虜的54旅士兵大多是剛被抓壯丁入伍的新兵,本質上都是披上了軍服的農民,沒受過什麼像樣的訓練,更談不上什麼作戰意志,面對日軍的刺刀和未必哪裡還敢反抗,都只能老老實實的給日軍當苦力,修工事,而這批俘虜苦力的加入,則又將日軍改造陣地,構築工事的速度和效率提升了幾個檔次。
於是,僅用了半天的時間,在兩千多日本海軍陸戰隊員和數百名中國俘虜的緊急作業下,土師喜太郎麾下的兩千多日本海軍陸戰隊員就將54旅所留下的低劣陣地工事改造成為了極為堅固、火力完善的步兵團級野戰防禦陣地。
就在何煒率領部隊急行軍之時,在54旅的遺留陣地中,日軍陸戰隊的最高指揮官土師喜太郎也正面色凝重的站在指揮所的入口處仰望天空。
同樣感受著悶熱的空氣,吹著潮濕的熱風,仰望星空的土師喜太郎心境卻與何煒大不相同。
所謂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文化中,黑夜都很難稱的上是什麼積極正面的詞彙,往往與厲鬼,可怖的負面詞語產生了許多聯繫。
在西方人的精神世界中,黑夜是吸血鬼活動的世界,而中國人則認為鬼魂會在夜間出來遊蕩,日本民間也同樣流傳著許多類似的傳說。
不知怎的,一向不太相信鬼神之說的土師喜太郎,卻莫名的感覺到了些許不安和恐懼,而這種不安和恐懼在他所派出的戰車和步兵搜索隊突然失聯之後變得尤為明顯。
在同樣的悶熱夏夜中,土師喜太郎卻只覺得心涼似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