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如冰的話，在黃松林的耳旁轟然響起。
他跪在地上，再無往日的瀟灑與狂妄。
額頭的汗水如雨注落下，他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他強忍著恐懼，強撐著身體，讓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艱難調整自己的身形與位置。
似乎，想要在死之前，讓自己保留最後一絲體面。
剛才短暫的時間裡，他回憶了很多事。
從與陳俊生相識，到後面一起開公司。
從陳俊生結婚生子，到他也組建自己的家庭。
從孩子出生，讀書，上學。
他們，也從年輕，到遲暮。
每每坐在一起，兩個人總有說不完的話，談不完的雄心壯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了。
他利慾薰心，他自以為是，自私自利。
他想要錢，他想要更好的生活。
他……想要將陳俊生踩在腳下，證明自己的實力。
直到，七年前的一個晚上，他與一名來自京都叫趙劍的男人，見面了。
他們一拍即合，簡單的交談後。
黃松林決定不顧兄弟情，讓陳俊生死！
讓陳俊生家破人亡。
只因一句，商場之上，無兄弟。
他動手了，沒有任何猶豫。
在七年前陳蒼穹與楚夢瑤的婚禮上，栽贓陷害，無中生有，將證據送進寧城六部。
自那一夜起。
陳氏集團分崩析離，而他也借著東風，青雲直上。
他愧對，他虧欠，他也擔心失蹤的陳俊生沒有死。
可漸漸的，在紙醉金迷中，在追名逐利中，在山巔之上。
他不再去想這些事，亦或者說……他將這些虧欠與愧疚，早已深埋在心中，不敢回憶。
直到——
陳俊生在回歸宴會上，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他明白！
報應將至。
只是，他不信命。
他只相信一個道理。
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現在，他信了。
或者說，自他第一次被抓時，他已經有些信了。
許久，黃松林不語。
就這樣看著陳蒼穹，似在平復心情。
但他明白，他在措辭，他回憶歸回憶。
可他不想死。
誰也不想死。
但陳蒼穹剛才所展現出來的手段與實力，讓他覺得……沒有機會。
「陳蒼穹，我們終於，能夠找一個像樣的地方，好好聊聊了。」
黃松林開口了。
他刻意想要讓自己變得輕鬆。
可聲音，抑制不住的顫抖。
「聊聊？」
「黃松林，我們有可以聊的東西嗎？」
陳蒼穹一眼洞穿黃松林的意圖，冷漠開口。
「不管怎麼說，我與你父親也算是至交。」
「他還活著，我很開心。」
黃松林並沒有因為陳蒼穹的冷言冷語，而有任何的不適。
他明白。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陳蒼穹心中對他的恨，正如同陳蒼穹廢了黃雷柏的四肢時他對陳蒼穹的恨。
如出一轍。
聞言，陳蒼穹不語。
任何解釋，在此刻，皆是徒勞。
許久，黃松林呼出一口濁氣，「之前，回歸宴會上不殺我，你是不想暴露身份吧？」
「人之將死，其心也善。我黃松林一生行事，卻沒想到，會有一天，栽倒在你手上！」
「報應！報應啊！」
陳蒼穹依舊不語。
「如果說，我想活著。」
「你會不會給我機會？」
黃松林話鋒一轉，看著陳蒼穹問道。
剛才，他看著八字和六字死在自己面前。
他怕，他恐。
他擔心下一秒子彈就射穿自己的腦袋。
讓他沒有機會交代後事。
但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這本書里前期大反派之一。
他明白，作者應該不會讓自己死那麼快。
「我給過你機會。」
「可你不珍惜。」
聲音，依舊不近人情。
是啊！
黃松林苦笑一聲。
若是不給機會，作者又怎麼可能水了足足一百多章，水的數據都掉沒了。
「陳蒼穹，你別那麼自信！」
「哪怕陳俊生回來了，你們啥也沒有，需要從頭來過。」
「我有錢，這些年我花了大量的時間把錢轉到國外。」
「只要……你願意饒我一命，我可以把所有的錢給你！」
黃松林掙扎道。
聞言，陳蒼穹輕笑一聲。
一步步來到黃松林的面前，隨後蹲下。
一雙冷眸，灼灼帶光，看著他。
「錢？」
「黃松林，看來你始終不相信我所說的話啊！」
「天能集團，是我爸這些年的產業。再者，我的身份……我想要錢，會有萬億資金從海外流入。」
「你覺得……我會沒錢嗎？」
黃松林不說話了。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眼前的人，是陳蒼穹。
亦是天策。
他或許早該明白，當陳蒼穹第一次出現在他眼前時。
他就該收手，離開。
可多年站在山巔的自信，讓他以七年前的眼光，看待陳蒼穹。
後來，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也沒將他驚醒。
直到昨天，他才開始退縮。
只是，他還有機會嗎？
沒機會。
倒不如，一條道走到黑。
「你知道嗎？」
「我想過無數種死亡的方式。」
「這十幾個小時裡，我回憶了很多事，我也想過為什麼你會活著回來。」
「還會成為兵王！」
「我不相信，或者說……我不願意相信。」
「憑什麼，陳俊生要一直壓我一頭。」
「直到現在，我仍然不甘心。」
「明明天衣無縫的計劃，卻會栽倒在你手裡。」
「為什麼！」
黃松林牢牢攥著拳頭，似有不甘。
可不甘，又有何用？
水了那麼多章，總要有結束的時候。
「你應該問自己。」
「為什麼。」
「若非利慾薰心，又何來今日？」
「命中冥冥註定。」
「你該信命！」
說完，陳蒼穹似乎也累了。
今日，他為正義執行。
也為七年前，婚禮現場裡那一天所有人，而執行。
為去世的養母，為苟延殘喘的父親，為可憐受辱的妹妹。
為陳家其他鋃鐺入獄的其他人。
也為這次行動中為此犧牲的戰士。
為這次爆炸中去世的普通民眾。
為公正，為世間不平事。
為這些年來，被黃松林所傷害過的所有人而——執行！
手握鋼槍，以正義知名。
槍決黃松林！
抬起槍，抵在黃松林的腦袋上。
當冰冷的知覺傳來時，黃松林睜開了眼睛。
一雙虎目之中，再無恐慌之意。
他蠕動嘴唇，「能不能放過雷柏，他是無辜的！」
「不能。」
擲地有聲，敲碎了黃松林所有的防禦。
無辜？
你跟我說無辜？
一個想要強娶自己老婆，讓楚林凡綁架他老婆的人。
你告訴我他無辜？
你要不要臉？
什麼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看你是要死之前，耍無賴一套一套的。
黃松林再也不說話了。
他明白，自己說什麼全是徒勞無功。
他死了。
身後了無事。
或許，死也是一種解脫。
死了，他也能大大方方的逃了。
房車裡，陷入了短暫的寂靜中。
陳蒼穹緩緩起身，抬起槍。
食指輕動。
隨後——
槍響。
一聲槍響，平平無奇。
可這枚子彈，卻混雜著這些年來陳蒼穹的屈辱與孤獨。
在外征戰七年，誰也無法理解他心中所承受的壓力。
他要回來報仇！
可當他開響這一槍時。
他再無心事，一顆心，似也在此刻，平靜下來。
地上，黃松林的眉心之上。
一顆血洞，鮮血流淌。
他死了！
沒有轟轟烈烈，沒有令人銘記的一刻。
只是普通坐在地上。
這世間，再也沒有黃松林這個人了。
鬆開手，槍落地。
陳蒼穹緩緩閉上雙目，微仰著頭，熱淚卻在此刻，順著臉頰流淌而下。
「媽！」
「我為您報仇了，您……看到了嗎？」
「爸！」
「您這些年所承受的屈辱，兒子替您償了！」
「芊芊，哥哥的好妹妹。」
「這些年……你苦了。」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能夠欺負你了。」
「因為，你是我陳天策的妹妹！」
話落，陳蒼穹緩緩睜開雙目。
淚水，模糊了視線。
他想說，卻再也說不出來。
可……就在這時。
房車門外，傳來一聲水花濺起的聲音。
一聲響，所有人轉頭望向房車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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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松林死了。
寫完這一章時很平靜。故事還在繼續，他只是一個故事中的反派而已。
後面，會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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