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書亞牽著他那個還不滿十歲的妹妹跌跌撞撞的跑在田野間。【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他的右臂上有一個極為猙獰的咬痕,鮮血浸透了整個袖子,那咬痕的斷面非常不規整,看起來不似是被野獸之類牙齒鋒利的生物所傷。
兩人踏著因枯萎病而變得灰白色的秧苗奔跑,一路上揚起了一陣逸散的碎灰屑。
「哥哥,你還在流血嗎……」
他的妹妹有些擔心的問。
大概一個小時之前,約書亞為了從那個已經不是他鐵匠師傅的怪物手裡將自己的妹妹救出來,他被那個腫脹不堪,渾身長滿了菌絲與霉斑的行屍,狠狠從手臂上咬下了一大口血肉。
而他也趁機將鍛造爐里燒紅的烙鐵插進了那個怪物的眼眶裡,怪物的腦袋從裡面被點燃,發出如蕨類植物燃燒一般的噼啪聲。
隨即他一腳踢翻了爐子,趁著蔓延的火勢拉起已經被嚇懵的妹妹跑了出來。
鎮子上到處都是淒烈的慘叫聲與黏糊糊濕噠噠的呻吟聲。
無數身材浮腫,拖著遲緩步伐,渾身上下長滿了霉斑與菌絲的行屍,在一群身著棕紅色長袍,頭戴奇怪尖帽怪人的指揮下,到處圍捕著倖存的居民。他帶著自己的妹妹屏息躲藏在陰影里,趁著那些行屍被什麼東西吸引到了鎮中心聖靈教會教堂的機會,從田野的小路里溜了出去。
「早就止住了,你先留點體力別說話了。」
約書亞說著,有些不安的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上的傷口,然後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如同某種白色毛髮一般的菌絲正在緩慢生長,他傷口上那暴露在空氣中的血肉此刻仿佛化為了某種沃土在滋養著它們,而傷口周圍的完好皮膚上也開始蔓延起了青黑色的霉斑。
從約書亞被咬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被咬的疼痛只持續很短一瞬間,隨即便化作了一種奇怪的瘙癢感,他感覺好似有什麼東西沿著那道傷口蔓延進了自己的血肉之中,紮根,然後生長。
漸漸地,一種怪異的飢餓感正在浮現。
這讓他在跟自己妹妹說話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吞咽唾液。
回想起那些渾身浮腫,身上長滿了菌絲與霉斑的行屍,約書亞咬牙停下了腳步。
「哥哥,怎麼了?這裡已經安全了嗎?」
突然停下來的妹妹先是喘了一會兒氣,待到呼吸平穩下來以後奇怪的問道。
「不,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了,往那邊走有一座荊棘黑衛的崗哨,那裡肯定有軍醫可以幫我先處理一下傷口。」
他說著指向田野的另一端,女孩一聽瞬間喜上眉梢。
「那好啊,那我們現在就去那裡。」
約書亞搖頭道:
「不行,現在我們沒時間耽誤,得趕快去荊棘城通知領主老爺紅泉鎮發生的事情。」
「那該怎麼辦?」
妹妹焦急的問道,荊棘城離這裡還有七八十多公里,平時他們去荊棘城買東西坐馬車都要一段時間。
約書亞儘可能讓自己的表情顯得自然的說道:
「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先去那座崗哨處理傷口,而你去荊棘城,這樣就不會耽誤了。」
「但是……」
「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能去荊棘城了,你以前去過的,應該還記得對吧?你放心,等處理好傷口以後,我馬上就會過來找你,你就在平時我們買鐵錠的那家店門口等我就是了。」
約書亞沒有給女孩思考的機會,輕輕的用完好的那隻手拍了拍女孩的頭,對她笑了笑。
女孩猶豫了許久,最終點了點頭。
「走吧走吧,別耽誤了。」
約書亞說完轉身飛快的跑向了田野的另一邊,而他妹妹則是看著他的背影糾結了一會後,才撒開腿沿著大路往荊棘城的方向跑了過去。
約書亞所說的那個方向,自然是沒有什麼荊棘黑衛崗哨的,他在跑出大概一公里路以後停了下來。
回頭看見大路上的妹妹已經變成一個黑點以後才他真正放下了心。
倚靠著田壟上堆起的雜草堆坐下,他長長舒了一口氣。
瘙癢的感覺已經擴散到了整個右臂,少部分白色的菌絲已經逐漸盛開出艷麗的菌冠了。雖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跟那些鎮民一樣變成噁心的行屍,但既然也不知道該怎麼阻止,他現在只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倚靠在鬆軟的雜草堆上,約書亞很快沉沉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一陣黏糊糊的聲音吵醒了。
「我還以為你會跑得更遠一些。」
先前在鎮子裡見過那身穿棕紅色長袍,頭戴著奇怪尖帽的人站在了他面前。
見他醒了過來,那人咧開了自己的爬滿潰爛瘡疤的嘴,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約書亞環顧四周,大約有四五十具行屍在周圍徘徊著,所有他可能跑出去的方向都被攔住了。
不過即便沒有這些阻攔他也沒有跑的必要了。這一覺醒來以後,他的整個右臂都已經完全潰爛了,而從潰爛的疤痕里長出了無數的真菌,層層疊疊如同某種外殼一般覆蓋在了他的手臂上。
但奇怪的是,眼下他的意識還清醒得很。
「真是夠幸運啊,沒想到在這麼一個小鎮子裡,居然能找到兩個能夠承載飢腐女士腐敗賜福的宿主。」
宿主?自己嗎?
約書亞不安的想。
雖然他不知道飢腐女士或腐敗賜福究竟是什麼,但既然對方帶著這麼多怪物把他圍在這裡卻沒有殺掉他,那肯定不是想大發慈悲。
幸好幸好,他讓自己的妹妹先走了。
「到我這來吧,受賜福者。」
那人說道,隨著一陣令約書亞頭昏腦漲的嗡嗡聲,一個背生蠅翼,眼眶裡爬滿了蛆蟲,渾身被包裹在不斷蠕動著的黏稠生物質鎧甲里的「鎧甲人」降落在了他身邊。
一個墨綠色的繁複印記在怪物的胸口如同有生命一般不斷閃爍著光芒。
光是看一眼那個怪物就讓約書亞感覺一陣反胃了。
「是不是很美麗?你在接受了賜福以後也會是這種完美的模樣。」
那個身穿紅棕色長袍的人蹲到了他身邊,看著一臉要吐表情的約書亞一臉興奮地說:
「拋棄凡俗的身體,擁抱月境的力量,徹底完成生命的升華。可能一開始你不會習慣,但之後你一定會明白這是何等的慈悲……」
那人說著打開了手掌,一個同樣的繁複墨綠色印記出現在了半空中。
那個印記在約書亞驚駭的目光中,緩緩飄向了他的胸口。
「不!」
「感受這……」
「嗤……」
他到底想讓約書亞感受什麼,註定是不會有人知道了。
因為他剩下的半截話,被一支亮銀色的弩箭給永遠堵在了咽喉里。
…………
「我會在這裡負責遠程支援。」
一箭射穿了那個浮腫教會祭祀的咽喉,奈澤瑪爾淡淡的對身後的卡斯說道。
聽到這句話,卡斯的臉上露出了極為詭異的表情。
畢竟上一次他聽到這個聲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對方是還是頂著奈澤瑪爾皮囊的月境魔物,並在那之後不久給自己帶來了一段此生難忘的噩夢回憶。
而對此完全沒有記憶的奈澤瑪爾繼續說道:
「遇到緊急情況我會用【風暴增益】強化箭矢增援你的,如果……」
「好的好的……放心,我能解決。」
聽著那似曾相識的話,卡斯一邊拔出背後的劍一邊趕緊打斷了她後面的話。
卡斯看了一眼坐在他肩膀上的麗茲,這個魔女自覺的跳下來,飛到了被威廉的旁邊,臉上一副不服氣的表情。
但這是卡斯答應帶麗茲出來的唯一條件,在遇到任何戰鬥的時候,她都必須老老實實待在最安全的地方。
「這算是一次實戰訓練,記得要把力量的規模控制在大師領域的水平。」
一旁的威廉開口提醒道。
這一次威廉並不打算出手,一群浮腫行屍加一個受賜福者,這種配置的敵人正好交給卡斯進行實戰練手,順便也可以看看他前段時間在冥想室的訓練成果。
卡斯點了點頭,持劍弓身踏步,一道電光閃過,他瞬間出現在了數十米以外的地方。
他的動作看起來好似在奔跑,但每跑出一步都是一次數十米的閃現。不過跑出七八步,他就已經出現在了約書亞的旁邊。
此時那個受賜福者正舉起手中的焰型大刀打算斬斷那個少年的脖頸,而卡斯手中的審判四恰好劃破空間了閃現到了那柄大刀前。
「鐺」的一聲審判四擋下了這一刀。
受賜福者的腦袋轉向了卡斯,直到這一刻它才好像意識到對方的存在。
卡斯的手臂肌肉鼓起,拇指粗細的雷電如游蛇一般攀上了劍身,雙方兵刃咬合的地方瞬間炸開了一道驚雷,劇烈的衝擊波將那個受賜福者給炸飛了出去。
而在刀刃下緊閉雙眼的約書亞則感覺自己聽到了兩聲驚雷。
第一聲就在他的耳邊炸開,幾乎都要把他的耳朵給震聾,而第二聲則好像是從遠處傳來,還帶著隆隆的迴響。
過了幾秒他睜開了眼,發現不知為何周圍的景色變了,剛剛幫他擋下那一刀的高大劍士抱著他,正回頭跟一個身穿棕色法袍的男人在解釋著什麼。
「對不起,威廉大人,情況緊急,我剛剛沒來得及按照您說的以動作引導力量。」
「沒關係,救人要緊,但以後這種情況也要儘量避免。」
那個劍士感激的點了點頭,隨即把約書亞放了下來道:
「放心吧小傢伙,現在已經安全了。」
說完他握劍踏步,再次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道閃爍著電光的殘影。
約書亞順著那個劍士跑出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幾百米外,自己先前倚靠著休息的那個雜草堆。
所以剛剛自己聽到的兩聲驚雷其實是一聲?那個劍士是瞬間把自己帶來這裡的?
還沒等約書亞細想對方是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一個熟悉的聲音把他的思緒一下子拉回了現實。
「哥哥!」
約書亞回過頭,他妹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撲進了他的懷裡。
「嗚嗚嗚……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沒事,沒事,我在這裡……」
約書亞一邊用他沒受傷的手拍著妹妹的背脊一邊安慰道。
在一旁的奈澤瑪爾看到此番場景後,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猶豫了一會兒後,她放下了手中的連射弩起身走到了那對兄妹身邊。
對於不遠處的那場戰鬥,弩箭的這點遠程支援其實連可有可無都算不上。
「別抱了,你哥哥身上有嚴重浮腫感染。」
奈澤瑪爾冷淡的說,然後她直接把那個女孩從約書亞的懷裡扯了出來。
隨後,她無視了那個女孩瞪著她的目光,輕輕的詠唱著咒文,手上亮起了【治癒之手】的淡淡綠光。
…………
「用人類的動作來引導權柄的力量,這是對抗神話迴響對於心智影響的最有效方法。」
一步一閃現的卡斯回憶著威廉在訓練時教導他的話語。
作為執掌著神王奧卡權柄的卡斯其實根本不需要這麼麻煩的衝過來跟那個怪物肉搏,他甚至可以就站在那個田壟上,直接用一個眼神引來天空中的雷霆把對方劈死。
就好像先前他把那個少年瞬間送到了安全位置一樣,像這種短距離的撕扯空間閃現,他一個念頭就能做到。
但威廉不允許他這麼做。
「對於凡人而言,想法必須是要經由行動才能落地為現實的。哪怕是魔法詠唱者,也是要構築術式才能引導魔力完成奇蹟。假如你習慣了使用一個眼神一個念頭就把問題給解決的話,你的精神就會在潛移默化中跟黑水神話中的神王奧卡產生共鳴,最終迷失在權柄中,逐漸喪失自己的人格化身成災厄。」
「那我該怎麼做?」
卡斯在訓練時問道。
「像凡人一樣戰鬥,你在獲得權柄之前是怎麼戰鬥的,你之後就怎麼戰鬥。」
威廉如此回答道。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是讓我放棄使用那股力量嗎?」
「當然不是,但你不能把這個權柄看做是自己的一部分,而是應該把它當做一個外力,就如同手中握的劍,身上穿的鎧甲。要用你的行為去引導權柄,而並非用你的念頭引導。只有這樣,你才能真正的馴服這股傲慢的力量。」
權柄往往需要經過大量的自我設限才能保持使用者不會迷失,在黃金歷中這種超凡者被稱為「誓束者」,他們甚至會立下能令自己即死的誓言來約束自己的傲慢。
所以他需要有奔跑的動作,然後再通過權柄縮短這個過程。所以他才需要先讓劍上纏繞雷霆,然後再用那把劍去迎擊敵人。
一切只用念頭便能直接抵達目標,那是神的領域。
那太過傲慢,也太過無趣。
學會該如何繞遠路的才是凡人。
隨著最後一步踏出,卡斯閃現到了那個受賜福者的面前,他手中的審判四上雷霆繚繞,重重的一劍刺向了對方的咽喉。
而對方則是像早有預料一般張開嘴,無數的蒼蠅從它的嘴裡飛出,從遠處看就好像是噴出了一陣「嗡嗡」作響的濃重黑霧。
卡斯瞬間就被淹沒在了那片源源不斷的黑霧中。
不遠處一直在觀戰的麗茲發出了一聲不小的驚叫聲,隨即她一臉緊張的看向了一旁的威廉。
威廉也是嘆了口氣。
「嘖,還是沒能控制住嗎?」
他的話音剛落,那片黑色蠅霧中有幾道銀色的閃電隱隱浮現,隨即變得越來越耀眼,最終變成了讓人不得不轉移開目光的閃耀程度。
那些飛舞的蠅蟲們在這耀眼的雷光中瞬間被化作了齏粉,然後那個受賜福者,在雷霆的舞動中變成了一具焦黑的骨架。
隨後那幾道閃電延伸成了一道密集的雷網散開,周圍的幾十隻腫脹行屍一個照面便被通通化為了焦炭倒地。
雷網散去後,只剩卡斯一個人站在了那裡,以他為中心一大圈土地都變成了破碎的焦土。
他手中的劍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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