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山的山風很冷很大,戚元在這裡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紫陽真人已經在山頂練武了,他的年紀很大了,但是打起太極來還是虎虎生威,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樣。
見到她醒了,紫陽真人收了招式,衝著她笑一笑:「姑娘醒了?」
戚元沉默的看著山下滾動的雲霧,過了片刻才開口:「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紫陽真人笑一笑,邁步到了欄杆處,扶著欄杆看著雲海漂浮,再愜意的看一眼天邊漸漸升起的朝陽,問她:「什麼夢?」
「我夢見自己到了一處景致華美的宮殿,宮殿中光影搖動,葡萄美酒夜光杯,在座的都是我曾經認識的人,我上去叫她們,他們卻無一人回應我。」
夢裡的場景到現在仍舊還是歷歷在目。
戚元的臉色變得有些痛苦,她閉了閉眼睛:「等到他們轉過頭來,我才發現他們一個個全都是白骨骷髏,成了惡鬼......」
紫陽真人靜靜的看著她。
「後來,有一個人忽然出來拉著我不停奔逃,將我帶到一口水井處,就將我狠狠地推入井裡。」
那個人,他的胸口掛著一個平安符。
那個平安符,是她親手從廟裡求來的。
是蕭雲庭。
「姑娘是逆天改命之人,按照你前世命格,你已經少年橫死,可你如今仍舊好好的。」紫陽真人輕嘆一聲:「世上還是痴人多啊。」
是啊,她本來已經死了,應該在無邊地獄。
或是應該重新投胎。
可是她卻重生到了最開始的時候。
她曾經無數次在心裡感謝老天爺重新給她一次機會。
可原來不是老天爺厚待她,只是蕭雲庭將她帶離了地獄,拼命掙脫了原來的命運。
她忍不住聲音嘶啞的開口:「那,改了我命格的人,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代價你不是看到了嗎?」紫陽真人微微一笑:「他把你推出來,自然要輪到他自己在那裡。」
他慢吞吞的說:「這世上因果報應,從來都是循環不爽。」
戚元被這山風吹得覺得有些冷,她的臉色也很不好看:「那你的意思是,他要重複我上一世的命運嗎?」
紫陽真人很乾脆的搖了搖頭:「我並不會那種逆天改命的秘法,所以我也不知道替你換命的人到底是用什麼來獻祭作為代價。」
他遲疑片刻:「姑娘,你認命......」
「我從不認命!」戚元緩緩的轉頭看著他,仿佛是在跟他說話,卻又仿佛是在告誡自己:「天若是擋我,我就捅破這天!」
......
好大的口氣!
紫陽真人咳嗽一聲:「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啊。」
「是啊,所以李長青死了。」戚元面無表情的轉身就走。
既然不是老天爺厚待她,而是蕭雲庭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救了她,那麼她也不欠老天爺什麼。
什麼因果報應,她只信她自己。
小道士看著她匆匆而來匆匆而走,忍不住對紫陽真人說:「師傅,她真無禮!」
紫陽真人卻哈哈大笑,摸著自己的鬍子看著那個小道士問:「師傅最常教你的是什麼?」
小道士撓了撓頭:「修行之道在於順其自然。」
「是啊,再說的粗俗些,咱們修道就是,愛信不信,不信拉倒。」紫陽真人看著那個紅色的身影消失在了樹影中,笑著說:「還有就是,關你屁事,關我屁事。」
從這個角度來說,這個姑娘才是真的適合修仙的人啊。
戚元從未有一刻這樣想見到蕭雲庭。
想見一個人的時候,是要用跑著的。
她下了山找到自己的馬,朝著京城疾馳而去。
此時的京城,馮玉章面色慘白的看著馮皇后:「娘娘,這件事......」
馮皇后同樣臉色不好看,但是她更多的是對馮家的惱怒。
她直接了當的問:「讓你們要好好教養子弟,好好教養採薇,你們怎麼教導成這樣?!」
馮採薇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沉不住氣不說,連基本的判斷能力都沒有。
到底是什麼腦子,才會去找齊王的人合作?
她是嫌棄自己和馮家死的太快了嗎?
馮玉章面帶苦澀,無話可說。
過了一會兒,他才跪在地上:「娘娘,我回去便處理了這件事。」
他面容苦澀:「採薇她這個人,素來心比天高,您不知道,她也的確是與眾不同.......」
從小學什麼都快。
刺繡、廚藝還有琴棋書畫統統都能拿得出手。
馮家難免就對她驕縱了些,誰知道最後卻驕縱得方向不同了。
馮玉章現在自己也心亂如麻。
家裡的子弟們本來就剩下的不多,現在一回京就死了個馮峻,現在馮採薇也留不住了......
他唉聲嘆氣:「是我們的錯,我們拖累了娘娘和殿下。」
「這些話就不必再說了。」馮皇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要知道,雲庭其實是個最念情分的孩子,他已經給了你們路走,你們不要讓他失望。」
馮玉章急忙應是。
陪著馮皇后說了會兒話,他才起身告辭。
馮皇后嗯了一聲,讓人去把馮採薇帶出來。
誰知道宮女卻著急忙慌的回來稟報:「娘娘,馮姑娘她不在偏殿!」
什麼?!
馮皇后有些錯愕,隨即才有些不可置信的問:「她去了哪兒?!」
這可是宮裡!
馮採薇是瘋了嗎?!
偏殿裡的小宮女被一盆水潑醒,哭著說:「馮姑娘賞賜了奴婢一杯茶,奴婢本來不肯喝的,馮姑娘卻說奴婢不喝她就生氣了,奴婢喝下去,就人事不知了!」
馮皇后怒極反笑。
馮玉章也同樣目瞪口呆。
他知道這個孫女兒能惹禍,但是不知道她竟然這麼能惹禍。
她是瘋了嗎?!
知不知道眼下是什麼情況?
都已經泥菩薩過江了,她還在皇后宮裡迷暈了宮女。
想到馮採薇一直哭求自己,讓自己帶她進宮再求一求皇后和蕭雲庭,馮玉章心中一沉。
他隱約覺得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馮採薇只怕根本不是來求馮皇后和蕭雲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