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飯碗之爭

  「要說…我個人的想法…」尼爾眼珠子一轉,看了看皮特,又看了看約翰德維特:「確實有一些,只是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當講!當講!」約翰德維特笑眯眯的給尼爾添了酒水:「聊天嘛,什麼都能聊。」

  「眾所周知,在阿姆斯特丹,一條魚從被捕撈到上桌,需要繳納36種稅…」尼爾眨了眨眼睛。

  「38種。」皮特矯正了尼爾的話:「很快就會再增加一項護航的特別稅。」

  「那就38種。」尼爾撇撇嘴道:「這就使得,一條鯡魚,如果從海上被打撈上來,直接在碼頭生吃的價格,比做成一道美味佳肴再出售,要便宜了兩倍的價格。」

  「嗯…」約翰德維特點點頭,事實上,這個差價可能有4-5倍之多,因為餐館也要賺錢…

  「如此昂貴的價格,使得人民願意生吃鯡魚,或者不願意買活鯡魚,而是等它死了、甚至快臭了再買。」尼爾繼續道:「當然了,也有很多人寧願買一桶醃鯡魚,全家吃上一個月。」

  「沒錯。」皮特也跟著點點頭。

  「這就是對財富、對資源的極大浪費。」尼爾搖搖頭道:「倒不如一開始,就把鮮魚賣給我們,你們只把死魚運回荷蘭。」

  「…」約翰德維特眼睛頓時瞪的老大!

  這說的是人話?嫌荷蘭人把魚賣的太貴,乾脆只給他們賣死魚?把鮮魚賣給法國人?!!

  「您沒有聽錯,把所有的鮮魚都賣給我們,讓漁民賺一筆,他們可以繼續去打魚,把剩下的死魚賣給魚販子,隨魚販子去折騰。」

  尼爾顯得很理直氣壯:「我們沒有那麼多稅收,人民願意吃鮮魚,也吃得起鮮魚。」

  「但鮮魚的稅收,與死魚大不相同!」約翰德維特鄭重的搖了搖頭:「只在國內販賣死魚,對國家的稅收影響很大。」

  「那可不一定,大議長先生。」尼爾搖搖頭:「死魚不能生吃,所有人都必須烹飪;原來他們在碼頭買鮮魚生吃、這其中損失的稅收,會在烹飪死魚的成本上收回。」

  「…」約翰德維特看著越發不說人話的尼爾,真不知道怎麼吐槽才好。

  「最重要的是,我們搞定了英國人,荷蘭的漁船就可以安心打魚,獲得豐收。」尼爾雙手一攤:「魚多了,國家的稅收,肯定會增加的。」

  「那我們僅僅是把鮮魚賣給你們,就可以了?你們就願意為我們提供幫助?」約翰德維特瞟了他一眼。

  「當然不是,為了讓英國人不惹事,我們不得不花錢賄賂他們。」尼爾嘆了一口氣:「因此,所有的漁船,需要向我們繳納一成的收穫。」

  「所有的漁船?一成的收穫?!!」約翰德維特臉色一變!

  來戲肉了,每條船都要收一成的魚獲,比起任由英國人洗劫的成本,也便宜得有限…

  「這並不多,大議長先生。」尼爾娓娓道來:「我們收所有的鮮魚,鮮魚的價格可比死魚高多了;

  眾所周知,魚每時每刻都在死,你們在海上把半死不活的魚賣給我們,可是賣的鮮魚的價格,所以你們一點也不虧;

  再說了,在海上把所有的鮮魚及時賣出去,漁船就可以回海上打魚,而不是千里迢迢的回到岸上賣魚,這也非常划得來。」

  「如果漁船在海上把魚賣了,我們如何徵稅?」約翰德維特皺了皺眉頭問道。

  「大議長先生,難道荷蘭漁民把魚送到英國跟法國銷售的時候,也向荷蘭納稅嗎?」尼爾的聲音頓時提高了。

  一句話,把約翰德維特堵的無話可說。

  這倒是大實話,那些漁民把魚送到英國、丹麥甚至法國去銷售的時候,並沒有向荷蘭納稅;但他們是荷蘭人,賺到的錢會在荷蘭花,兜一圈,該交稅的時候,還是得交。

  可尼爾這個套路,也沒有影響荷蘭人賺錢,他們在海上買魚,也是向荷蘭人付錢的;去英國、去法國賣魚是賣,在海上賣魚,它不也是賣?

  當然了,直接海上批發,跟到岸零售,它肯定是有差價的;問題是,尼爾他們要賺的,也是這一筆差價!

  約翰德維特可以反對嗎?可以,但不讓他們賺差價,阿方斯也不是沒招:他可以耍花招,禁止荷蘭人在法國賣魚!

  到那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荷蘭人恐怕損失會更大!

  「那阿方斯先生又如何保證,英國人會遵守這項規則,不再破壞我們打魚呢?」既然沒辦法趕走這群法國佬,約翰德維特也不得不考慮跟他們合作的可能。

  「當然會很困難,但事在人為,我們願意嘗試著去做。」尼爾一副捨我其誰的模樣,讓約翰德維特差點信了他的鬼話…

  但,終究還是差了點。

  約翰德維特跟克倫威爾打過交道,連最難對付的英國人,都讓他拿下了;他自然知道,英國人絕沒有想像中那麼頭鐵,只要找對辦法,還是可以搞定他們的。

  但…什麼才是對的辦法呢?

  要知道,英國人眼紅他們的捕魚業利潤,也不是一兩天,更別說,兩家本就是老冤家,更別說,這還是荷蘭人的飯碗!

  飯碗!

  約翰德維特頓時額頭冷汗直冒!

  沒錯,捕魚業是荷蘭人的飯碗,要保住這個飯碗,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英國人的飯碗端起來;他們敢砸自己的飯碗,自己就敢砸他們的!

  那英國人的飯碗在哪裡?恰恰就在荷蘭人的手裡:鉀鹼與硫磺!

  這一刻,約翰德維特終於明白,阿方斯為什麼敢把手伸到捕魚業上:他同時拿捏著英國人跟荷蘭人的飯碗!

  現在的狀況就是如此噁心:法國人沒有飯碗,但他一手握著英國人的飯碗,一手握著荷蘭人的飯碗;而英國人跟荷蘭人,則互相握著對方的飯碗。

  更噁心的是,這兩個碗都不是法國人的,可法國人說,這碗是我幫忙端著的,裡面的飯,就得分我一半…

  可約翰德維特能怎麼辦?把手裡端著的、英國人的飯碗,還給英國人?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英國人跟法國人,會把兩個碗都端走…

  「您不相信我們的能力?」尼爾似笑非笑的望向約翰德維特,海盜他們都招攬到手了,不管荷蘭人給不給錢,他們一定要收!

  「不不不…一個穩定的秩序,確實是很有必要的!」約翰德維特只能用緩兵之計:「如果可以,我非常樂意跟阿方斯就相關內容,進行一次詳盡的討論。」

  「當然,我說過了,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至於阿方斯先生的看法,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不是麼?」尼爾嘿嘿一笑回道。

  「…對…」約翰德維特的臉色又是一白!

  尼爾這麼說,就意味著阿方斯的使者,就是尼爾!而尼爾既然都知道自己是使者了,他還能不知道,阿方斯是什麼想法?

  尼爾嘴上說這是他的想法,那肯定也是阿方斯的想法,就算有一點差距,大方向肯定沒錯!

  既然大方向沒錯,那約翰德維特今天的表現,就決定了尼爾下一次到訪的態度;這樣一來,還真是要了約翰德維特的老命!

  荷蘭的聯省制度決定了它不是一個人、甚至不是幾個人說了就算的;換句話說,約翰德維特答應的,什麼也不算。

  平日裡,耍耍嘴皮子,胡亂承諾下來也沒什麼;可今天不一樣,皮特就在這兒看著,而這件事又事關荷蘭所有人的飯碗,一旦說錯話,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偏偏,他還不能不說話。

  只要他沉默,又或者岔開話題,又或者表現出需要跟別人討論一下的態度,尼爾回去就會告訴阿方斯,自己一個人做不了主!

  到那時候,阿方斯完全可能找奧蘭治家族,又或者直接找安德里斯之類的人,把自己繞過去…

  「這可是互惠互利的事,大議長先生可不能草率的做決定,最好還是跟其他議長、議員們討論一下。」就在這時,皮特也開始背刺他了。

  「民主的討論,自然是必要的流程。」幸好,約翰德維特也不是吃乾飯的,他開始打腫臉充胖子,擺出一副「走流程只是走流程、但最終拍板的還是自己」的氣勢。

  「沒錯,這很重要,畢竟民主的討論,才能代表人民的意願。」誰知,尼爾也跟著點頭:「我們也希望是長久的合作,而不是草率的決定。」

  這一句話,又把約翰德維特坑的不輕!

  皮特口中的「草率」,是暗示自己說了不算;而尼爾口中的「草率」,卻是要以議案或者合約之類的契約形式,長久性的確定下來。

  要知道,一旦這個所謂的合作,被以議案或者合約的形式,在國民大會議上表決通過,那荷蘭聯省政府,就要對這份合作背書;換句話說,就是對全世界宣布,荷蘭人承認了這個合作。

  如果有一天,這個合作對荷蘭已經是弊大於利,他們該怎麼辦?如果有一天,法國人利用這個合作,躺在他們身上吸血,他們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