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接風宴吃完,秦淮感覺食物已經頂到了嗓子眼。只想趕快回去躺著,連話都不想說,因為一張嘴就感覺三套鴨、蟹粉豆腐、響油鱔糊、松鼠魚、拆燴鰱魚頭等一種菜品的味道在往上涌。
味道還挺不錯的,就是混合在一起有點犯噁心。
這種感覺俗稱吃撐了。
秦淮感覺人生的前20多年從來沒有吃的這麼撐過。
董仕怕秦淮第1天剛來找不到鄭達給他租的房子,主動請纓送秦淮回去。
秦淮還覺得他多慮了,黃記酒樓對面的小區是一個標準的老小區,層高只有6
層沒有電梯。小區綠化面積大,小區內的設施雖然很陳舊,不少單元門前的號碼牌都掉了,但布局還是很正常的。
鄭達給秦淮租的房子是1棟102,非常好找。
「秦淮,你真的要負責員工餐的點心嗎?我跟你說,我們店的工作人員可多了,今天后廚的人你都見到了,前面的服務員更多,吃飯都是一起吃的,你要是蒸饅頭估計得把今天下午的量翻三倍還不夠。」董仕的嘴根本閒不住,無論什麼情況都能被他找到話題。
「話說回來,你今天下午的酒釀饅頭做的真好吃,感覺和鄭師叔做的是同一種。不過鄭師叔一般都不怎麼下廚,一年能做一兩回點心就不錯了。酒釀饅頭」
我感覺好像也就大前年吃過一次。」
秦淮聽董仕這麼說有些震驚,他知道鄭達現在的主要事業是經商,對於做點心沒太大興趣,不怎麼願意動手,但沒想到沒興趣到這個地步。
怪不得前幾個月在雲中食堂的時候,鄭達勤勤懇懇幹了兩個星期之後就開始找各種藉口,上午不來下午溜號,原來是兩個星期把10年的點心量都給做完了。
秦淮甚至還有些感動,只是辛苦鄭達了,
唉,等等,為什麼今天晚上的接風宴鄭達沒有來,沒有人通知他嗎?
「鄭師傅是不在姑蘇嗎?今天我都沒見到他。」秦淮問。
「鄭師叔去杭城了。」董仕道,「好像是在杭城那邊的一條生產線出了問題,昨天晚上臨時走的,估計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秦淮點點頭,沒有多問。
小區就在黃記酒樓對面,秦淮又問了問董仕自己明天是不是9點上班,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兩人就走到了小區門口。
小區門口的路燈壞了一盞,看近處能看清,看遠處全是黑乎乎的人影。
「小董?這個點才下班啊?」一位買東西歸來的大爺在小區門口撞上董仕,
笑著打招呼。
「剛吃完飯。」董仕語氣熟悉地回答,「錢伯,這是我們酒樓新來的秦師傅,專門做白案點心的,預計交流一兩個月就走。明天有空你一定要過來捧場啊。」
大爺眯著眼晴打量了一下秦淮,笑眯眯地點頭:「黃師傅總算願意招新的白案點心師傅啦,早該這樣了。當年並師傅還在的時候,那國營飯店就是點心炒菜都賣的。」
「小鄭心氣高,想賺錢,不當廚師下海了。你師父覺得寧缺毋濫,招的點心師傅只要沒有小鄭的手藝就不滿意,怕墮了井師傅的名聲。」
「要我說這都多少年了,除了我們這些老東西誰還記得井師傅,你都沒見過你師公。請別的點心師傅,賣點普通的點心也不丟人,你師父就是太軸。」
董仕沒接話:「師父只是覺得咱們店也沒有厲害的點心師傅,有前途的點心師傅來我們店耽誤了。」
大爺笑笑,走了。
秦淮在邊上聽的有點不明所以,並師傅他知道是誰,可是黃記酒樓不是黃勝利開的嗎?和並師傅又有什麼關係?
「為什麼黃師傅會為了不墮井師傅的名聲,不雇新的白案廚師?」秦淮有些好奇地問。
董仕非常罕見地遲疑了一下,想了兩分鐘,才解釋道:「秦淮你有沒有發現我們酒樓附近都是老小區,沒有什麼商場。」
秦淮點點頭,他早就發現了。
鄭達給他租的這個小區雖然是老小區,但和周邊其他真正的老小區比,已經算是設施很好很新的了。
「因為這一塊是老城區,黃記酒樓就是之前的國營飯店。國營飯店倒閉後,
我師父不想讓飯店就此關門,就自己出錢買下了,在原址上開了現在的黃記酒樓,後來生意好了之後把周邊的店鋪都盤下來,才擴張成現在的樣子。」
「前兩年黃記酒樓叫黃記酒家,後面安堯哥覺得酒家這個名字聽起來像賣酒的,就把名字改了,師父也同意了。但是還是有很多人習慣性叫我們酒樓黃記酒家,不過也沒什麼,因為一般大家都叫我們黃記。』
「這附近原先有很多國營廠,往前兩條街轉過去就是之前的棉紡廠,不過棉紡廠早就倒閉了。」
「這邊上住的很多居民,都是我們店的老客人。但吃飯的頻率不高,一個月可能也就一次,但是吃了很多年。有的客人,比如說剛才那位錢伯,他之前是棉紡廠的會計,我師父說他四十年前黃記還是國營飯店的時候就住這附近了,這些人都是嘗過過我師公的手藝的。」
「我師父自認為學師公的手藝只學到六分,已經很丟師公的臉了,師叔可能也只學到五六分。」
「師父說他在國營飯店的原址上開了黃記酒樓,最開始來捧場的客人都是看在師公的份上來的,他不能丟師公的臉。」
「所以對廚師的要求比較苛刻,我們酒樓本身就是主打紅案,白案廚師來我們酒樓確實沒有什麼前途,既掙不到名,也掙不了大錢,很難招到水平特別好的。」
「三年前我們酒樓的白案師傅張師傅退休回老家了,後面一直沒有找到讓師父滿意的乾脆就關了白案這一塊,如果有需要就找思源哥來幫忙。」
聽董仕這麼說,秦淮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差點走錯了棟。
「那黃師傅叫我過來直接發工作服交流,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
雖然他不認識井師傅,但鄭達、黃勝利還有鄭思源人都很不錯,和自己萍水相逢卻能傾囊相授,他這要是發揮失常丟了黃記的臉,不就間接丟了並師傅的臉嗎?
董仕完全沒聽明白:「草率?不會啊,秦淮你手藝這麼好,要不是你在山城那邊有自己的社區食堂,我都想叫你直接來我們酒樓上班了。」
「我感覺你的手藝和思源哥不相上下,有的點心比思源哥做得還好吃。」說著,董仕砸吧了下嘴,「明天員工餐你能不能還做酒釀饅頭?你偷偷告訴我,你還有沒有什麼特別擅長的點心?」
「」..—燒餅和蟹殼黃行麼?我這兩樣點心在我的食堂一直是好評如潮,我有一個朋友,每次都能吃一兩斤。」秦淮被董仕的話題轉換弄懵了,掏鑰匙開門,
站在門口把話題扯回去。
「思源的手藝·算很好嗎?」
秦淮知道鄭思源的手藝在年輕一輩里肯定是算不錯的,鄭思源也這麼跟自己說過。但是在秦淮的想像中,廚師肯定是年紀越大廚藝越高,年輕一輩中的依者放到真正的業內頂尖大拿中,也只不過是平平無奇的普通人罷了。
畢竟秦淮對鄭思源的手藝有自己的判斷,論總體實力,鄭思源是強過自己的。
不過鄭思源有點偏科,只擅長蘇式點心,特別擅長的點心可以直逼A級,正常發揮在B級到C級之間,做不熟練的一翻車很容易直接翻到D級去。
不過鄭思源也不怎麼做自己不熟練的就是了,他就喜歡做那幾樣擅長的。
而秦淮通過記憶獲得的菜譜都是什麼等級呢?
江承德一道哄妹妹的槐花饅頭,S級。
幫工看火候的時候分心導致翻車的長壽麵,A級。
秦婉的酒釀饅頭,B級。
江衛明的紅案硬做白案,沒辦法把包子餡包進面果兒里的蘋果面果兒,B級。
這麼平均下來,秦淮獲得的白案點心的菜譜平均等級是A級。
秦婉一個根本就不是廚師的普通婦人,都能做出B級的酒釀饅頭,導致在秦淮的印象里B級的點心應該是大酒樓的平均水平。
沒有B級都不好意思出門的那種,
至於傳說中匯聚了全國最多頂尖白案師傅的知味居,那應該是隨隨便便一個師傅出來都可以做出A級甚至S級的點心。裴行和李華就是單純的菜,所以被知味居0UT回老家了。
哪裡都有混子嘛,秦落不也在雙海高中讀書嘛。
秦淮覺得自己的理解和判斷沒有任何問題。
董仕覺得秦淮可能是有點瘋了。
董仕的表情都呆滯了,用看神仙的表情看著秦淮:「當然啦。」
「師父要是能招到思源哥這種水平的白案廚師,我們店也不會三年沒有白案師傅了。」
「思源哥可是我們公認的年輕一輩裏白案點心最牛逼的,雖然他天天窩在小區門口的糕點店裡做糕點,但是我哥還有大師兄、三師兄、六師兄都覺得思源哥比知味居的那一群親傳弟子要厲害多了。」
「更不要說思源哥還處在上升期,我覺得不出幾年,全國白案水平都比思源哥強的一隻手都能數出來。」
「他要是願意來黃記,鄭師叔掏點錢給他買稿子刷名聲,下一次名廚錄評選他絕對榜上有名!」
秦淮也懵了,什麼,鄭思源這麼厲害。
怪不得之前陳惠紅拿鄭思源和鄭達當標準,招點心師傅招不到,連看得上的都沒有,原來不是陳英俊公司HR的問題。
那他讓鄭思源在食堂里當牛馬是不是有點太委屈他了?
在秦淮愣神的功夫里,董仕已經迅速跳到了下一個話題,興高采烈地說:「這段時間師父的腰不太好,一直沒怎麼下廚,店裡的生意有所下降,師兄一直在為這個憂心。」
「這下好了,你和思源哥都來店裡幫忙。思源哥的糕點店重新裝修,加上透氣的時間估計還要兩個多月。秦淮你要是能在我們店待上兩個月,等師父把腰養好,我們店的生意肯定能再上一個台階。」
「等到過年的時候,我一定可以拿到一個超級厚的紅包!」
秦淮覺得他如果要在黃記待兩個月,應該有機會在黃記酒樓里看到雲中小區的居民。
董仕說完對過年紅包的渴望後,就開心的回去了。秦淮坐在沙發上思考了一會兒,給黃嘉發微信,告訴他明天自己定的點心單子。
黃勝利很了解秦淮的做菜習慣,知道秦淮是一個根本不按照菜單做點心的點心師傅。他讓秦淮來了黃記就跟待在雲中食堂里一樣,自由發揮,不用提前規劃好,第2天到店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反正黃記的後廚有的就是食材和點心什麼都不缺,秦淮要是覺得人手不足還有幫工,可以說是要什麼有什麼。
秦淮原本是這麼打算的,但是今天被董仕這麼一科普,突然一下覺得壓力很大。秦淮仔細想想甚至覺得董仕可能在扯謊話騙他,抬高鄭思源的手藝,間接抬高他的手藝,讓他不要有那麼大的心理壓力。
還是打有把握的仗吧。
做員工餐的時候隨機發揮,上班第1天,給新食客來點自己擅長的。
秦淮發完微信,洗漱入睡。
手機那頭,黃嘉看著秦淮發來的微信臉上滿是問號。
這個菜譜—·
是不是有點太全面了?
京式綠豆糕、圓夢燒餅、酒釀饅頭、四喜餃、陳皮茶、兩種口味的蟹殼黃、
五丁包、江米年糕、棗泥山藥糕和槐花饅頭。
槐花饅頭還特別標註了要沒有處理過的槐花蜜。
黃嘉想了想,把這一份清單去掉槐花饅頭髮給黃記的領班,讓她改電子菜單,同時在中午營業之前加急做出一批新的白案菜單。
然後帶著槐花饅頭究竟是什麼饅頭的疑問入睡。
第2天早上7點,秦淮實在是睡不著,無奈起床,東逛西逛玩玩手機磨蹭到8點,覺得太無聊了,去對面上班。
黃記已經開門了。
廚房裡甚至還有人。
秦淮有些驚奇,董仕不是跟他們說黃記是早上9點才上班的嘛,沒想到黃記也有卷王,8點就來工作了。
換好衣服進後廚一看,是鄭思源。
鄭思源正在給肉餡調味,這個餡料秦淮非常的熟悉,是鄭思源每天早上都會做的約紗餛飩和泡泡餛飩的餡料。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睡不著。」
「習慣了。」
「不如早點過來做點心中午休息。」
見鄭思源都已經到了給肉餡調味的步驟了,秦淮覺得自己也不能輸,擼起袖子就開始揉面。
先做四喜餃。
別問,問就是秦淮還沒吃早餐,想吃。
早上9點,黃記酒樓後廚眾人陸續到崗上班。
每一個準時上班的黃記酒樓後廚打工人都驚呆了。
後廚里瀰漫著濃濃的早餐香。
什麼是早餐香?因為種類有點多,一時聞不出來有什麼。
「吃餃子嗎?」秦淮一邊包包子一邊問,「四喜餃,想吃包子的話還要再等10分鐘,鄭思源那邊有餛飩,但是他現在沒有時間煮需要你們自己煮。」
鄭思源吃著四喜餃,用筷子壓了壓浸泡的銀耳,查看泡發情況,頭也不抬地道:「左邊的是紗餛飩,右邊的是泡泡餛飩。」
大家都懵了。
難得上午出現在黃記,特意過來和鄭思源、秦淮打招呼的黃安堯也懵了。
黃安堯驚喜地問:「咱們店-—-包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