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513. 奇妙幸福

  吉田美樹一時感性，渡邊萬由美為姐姐的關心感動，心裡卻知道，感性解決不了問題。

  被自家姐姐認為是清醒過頭，她的這份清醒無處不在。

  要說不清醒，大概只在熱海同行，和岩橋慎一共舞的時候。

  如果岩橋慎一不那麼驕傲，在熱海的時候，他也不會拒絕她的邀請，哪怕在這之後去走一條更加艱難的路。

  可是，被岩橋慎一拒絕，渡邊萬由美當時失望，過後卻無悔無怨。

  回想起來，覺得會被拒絕才是正常的。

  岩橋慎一畢竟是個驕傲、不妥協的人。

  對渡邊萬由美來說，在渡邊製作那麼多職員里唯獨看重他，不惜為他和母親姐姐據理力爭，最開始被他吸引的來自他的特質當中，就有這個人的不妥協。

  她心目當中完整的那個岩橋慎一，其中的一項就來自於不妥協。

  渡邊萬由美和他二人三腳往前走的時候，心裡知道二人三腳的關係，雖然緊密，卻也並非牢不可破。

  或者應該說，二人三腳的關係過於緊密，緊密到萬事大吉時正好，一經衝擊反而易碎。

  因此，唱片公司一成立，二人三腳變成並肩而行，渡邊萬由美一邊為自己和岩橋慎一之間小心翼翼的試探與算計感到悲哀，一邊卻也為鬆了綁的關係鬆一口氣。

  鬆了綁，反而能更加長久的往下合作。

  岩橋慎一想必也意識到二人三腳的不健康，他越是進取，越是去尋求改變，渡邊萬由美就越是欣賞他，所喜歡的也正是這樣的他。

  這樣的岩橋慎一，如果對著渡邊製作、對著她低下了頭，願意去當入贅女婿，一生為渡邊家的名譽努力，那樣一來，還是她心目當中的岩橋慎一嗎？

  越是喜歡他，反而越是不願意他對著自己低下頭、何況，他也絕不會低下頭。但是，心裡卻又瞧不上不能折服她的人。仿佛一個無解的局。

  渡邊萬由美想起來，覺得怪好笑的，不禁露出笑容。

  吉田美樹把妹妹的表情看在眼裡，深感詫異。

  渡邊萬由美一邊笑，一邊語氣輕鬆地對吉田美樹說：「我大概不適合結婚，姐姐。」

  吉田美樹聽了這話，半是吃驚，心裡愈發不是滋味。

  萬由美對那個岩橋，用情似乎比想像當中的還要深。可是，她卻像是下定了決心，絕對不往前走一步。

  萬由美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可是，如果真的是因為要守住入贅的這塊招牌，吉田美樹覺得這樣的妹妹太可憐。

  吉田美樹捉摸不透妹妹的想法，想要再和她說些什麼，渡邊萬由美先若無其事，岔開了話題。

  她知道，只要萬由美不說的事，無論如何都套不出來。無法，只得作罷。

  吉田正樹沒再回來，姐妹兩個談天說地，氣氛和諧。差五分九點鐘，渡邊萬由美看看掛鍾，站起身，「我回房間去了，姐姐。」

  她算著這個時間，岩橋慎一應該在家裡，想著給他打電話，提前溝通一下。

  回了房間，電話打過去，果然很快被接起來。

  「我今晚和美和醬、中村桑一起吃了個飯。」岩橋慎一猜到是和樂隊有關的話題，在電話里，隨口說起今晚的行程，算是交了個話引子。

  渡邊萬由美自然而然接過來，「報告都看過了吧？」

  「和我想的差不多。」岩橋慎一心情不錯。

  ……

  兩人今天看的是同一份報告，因而，細節的部分無需多說。

  DREAMS COME TRUE這次宣傳企劃大獲成功，渡邊萬由美的情緒也很高，電話里跟岩橋慎一說：「這次，又值得慶祝一次了。」

  「明天有機會碰杯嗎？」岩橋慎一笑她的話。

  渡邊萬由美不以為意，「碰不成杯，還有另外的慶祝方式嘛。」

  「也是。」還能握手呢。

  和她說著慶祝的方式，岩橋慎一忽而想起中森明菜，想起和她約定的擊掌的慶祝方式。電話里，渡邊萬由美沒說話，像是在等他。

  「現在先慶祝一次倒也無妨。」岩橋慎一說。

  渡邊萬由美聽話聽音，「莫非在你心裡，還不到慶祝的地步？」

  「要是有你的好酒可以喝，我倒是不介意多慶祝幾次。」岩橋慎一開玩笑。聽著聽筒里反饋的渡邊萬由美的笑聲，不緊不慢說起正事。

  「按宣傳企劃成功來算，是該慶祝一次。不過，我還有新的點子想說給你聽，在我想來，唯有接下來這個點子也成功，這次才算大獲全勝。」

  對事務所和唱片公司來說，是要通過這張專輯、這個宣傳企劃，把「DREAMS COME TRUE的專輯是精品」這件事傳達給觀眾。

  目前看來，這個企劃成功了——成功了一半。對他們來說，只有這張專輯的銷量不斷上升，達到心目當中滿意的那個數字以後，才能算是真正的成功。

  而在岩橋慎一的心裡，除了「DREAMS COME TRUE的專輯是精品」這件事之外，他還有另外一件事，想要趁此機會，把它傳達給觀眾。

  要讓這兩件事成為觀眾們在想起樂隊的時候，不可缺少的兩項。

  但是，這企劃要做，就不可能繞過渡邊萬由美。岩橋慎一迫不及待，想跟渡邊萬由美見面，把事情給說開。

  「那我等著。」渡邊萬由美笑著答應，也等著見他，「我也有事要跟你說，是和樂隊天國有關的。」

  說到樂隊天國，岩橋慎一也有想法，「正巧，我也有關於樂隊天國的事要說。」

  兩人在電話里雙雙笑起來。

  只要開始談公事，兩個人之間，就有說不完的話。不僅如此，兩份想法只要合二為一，就有可能出現一個新的點子。勁兒只要往一處使，就有收穫良好成效的巨大可能。

  這樣的合作，珠聯璧合。

  渡邊萬由美喜歡一個不斷進取的岩橋慎一，岩橋慎一也打從心裡覺得聰明獨立的渡邊萬由美富有魅力。

  越是合作，見識到對方的才能，就越是相互欣賞。

  可是，這樣的兩個人，不管是誰向著誰低下頭，在各自眼裡的魅力都會減分。

  渡邊萬由美語氣開朗，沒有一絲陰霾，讓人完全想不到，不久之前，她才剛跟姐姐談論過岩橋慎一的事。

  實際上，她也並不是在岩橋慎一面前偽裝，而是真的心情不錯。

  和岩橋慎一相識、和他在公事上心意相通、合作的珠聯璧合。

  因為工作走在一起，卻又因為公事上心意相通、彼此欣賞的副作用難以前進一步，只得隔著那塊名為工作的玻璃相互致意。

  要握住岩橋慎一的手，就只有保持這樣的步調，不斷去挑戰、去獲取成功。

  而她守護著的渡邊製作的創新的火種，也將和這樣的步調共存並行。和他並肩而行，走得越遠越長，這火種就越旺。

  渡邊萬由美並不覺得自己是個求而不得的怨女，也從不把自己擺到那樣卑微的位置上。

  姐夫想幫忙撮合，她不覺得這是可悲的一廂情願，姐姐心疼她，她也並不覺得自己正在忍耐寂寞和苦楚。

  不僅如此，反而從和他的這種合作當中，體會到某種他人所不能懂的幸福。

  「那，明天見？」她說。

  岩橋慎一回答她：「明天見。」

  和渡邊萬由美的電話打起來又長又熱鬧，雖然每一句都跟公事有關。掛了電話的一瞬，岩橋慎一不禁放空了一下。而後，意識緩緩復甦，腦海中剛才的熱鬧隨之散去。

  公寓的房間裡靜悄悄的。

  他隨手拿起電話機旁的通訊簿，翻了幾頁，發現找的是中森明菜的號碼。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想給她打個電話，跟她隨便聊點有的沒的。

  這個時間，不知道她在哪兒。

  岩橋慎一一邊撥號，一邊在心裡想，依靠傳呼機和電話機的時代，實在麻煩得很。傳呼打過去，一時半會兒沒撥回來。

  等電話的空兒無聊，岩橋慎一打開電視，看著綜藝節目打發時間。

  TBS電視台的節目GG時段，今天又播《未來預想圖II》的GG。三支不同的GG依次亮相完畢以後，又從頭開始。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電話才打過來。

  岩橋慎一接起電話，聽到中森明菜跟他道歉，「我剛從錄音室出來。」

  昨天，中森明菜說過，今天要進錄音室。

  岩橋慎一笑了笑，「辛苦了。」又問她，「進度怎麼樣？」

  「新年休假了幾天，太鬆懈了。今天找狀態的時候費了好大的功夫。」中森明菜在電話里笑了幾聲，「大本桑把包還給我的時候，沒想到有慎一君的電話。」

  兩人雖然很早就交換過私人聯繫方式，卻不怎麼通電話，中森明菜還有點不太習慣檢查傳呼的時候，有一條是來自岩橋慎一的。

  話是這麼說，明明通過的電話不多，卻把他的號碼給記得牢牢的。

  「還要慢慢習慣……」她對著聽筒，卻像是在自言自語，話說的沒頭沒尾的。

  岩橋慎一聽著覺得好笑，「習慣什麼？」

  「各種各樣的事。」中森明菜不肯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耍了個調皮的機靈。頓了頓，說了句：「明天晚上，換我打給你。」

  往後，大概岩橋慎一也要適應在檢查傳呼的時候，總能在裡面看到一條是她的。

  「行啊。」岩橋慎一答應。

  中森明菜又追了一句，「如果不是很晚才回電，那我就等著。」她說到這兒，語氣一頓。並不為別的，她現在人還在華納先鋒的錄音室，借用了錄音室大廳的投幣電話。

  跟岩橋慎一通著電話的時候，周圍不時就有錄音室的工作人員路過。

  也不知道她接到電話的好心情，是不是寫到了臉上。

  大本經紀人去開車了，中森明菜讓他先在錄音室外等著。

  「還有信。」她對著聽筒說，「等到你從大阪回來，就能收到我的回信。……新的摺紙也學會了。」

  「這麼快？」岩橋慎一頗有些意外。

  昨天才教會了摺紙孔雀，以她那個一次更比一次難的教學規律，這次要學的應該是比摺紙孔雀更難的花樣。

  岩橋慎一還以為，她得先學個一周、還是在不放過每一個休息時間的前提下。

  「嗯！」中森明菜胸有成竹，卻毫無提前跟他泄露線索的意思。

  岩橋慎一也不追問，「那我等著。」

  到底是在錄音室里打電話，外面還有大本經紀人等著，不方便聊太久。說了幾句，兩人就在電話里道別。

  「明天……」掛電話之前，中森明菜又跟他強調。

  放下電話，她走出錄音室。大本經紀人已經等在那裡，見到她，「心情看著挺不錯的，明菜醬。」

  今天，新年以後第一次進錄音室，中森明菜找狀態的時候費了好大的勁兒，氣壓一直不怎麼高。

  沒想到，錄音結束以後，心情又好起來了。

  被大本把話給說開，中森明菜反而又板起臉來，若無其事的跟大本回了一句：「沒什麼。……大本桑，走吧。」又催促起來。

  這變臉的速度有夠快的。

  不過，大本看著她的反應，倒覺得她像是要故意掩飾這種高興似的。

  ……

  中森明菜回了家，洗漱過後，還不想去休息。

  她坐在書桌前，提起筆來，又寫了幾行給岩橋慎一的回信。今天晚上，接到他打來的電話，中森明菜心情很好。

  不過，雖然現在能和他儘管打電話了，中森明菜寫信的勁頭兒非但沒有消減，反而更加起勁。

  好像，有了更多不能在電話里說，而是想要在信里寫出來的話。

  她這陣子工作忙，一封信來不及一口氣寫完，就工作結束回來，寫上幾行。

  一邊寫，一邊想道，也許明天通過電話以後，就又有新的話想要加進去。一邊溝通著一邊去寫的信，大概是「變幻莫測」的。

  不過，她寫的起勁兒。

  也許收到這樣一封信的時候，岩橋慎一會覺得她比起以前，在信里更加天馬行空了吧？

  明天。

  明天是新的一天。

  還有新的摺紙。

  寫了幾行信以後，中森明菜打開摺紙工具書，拿出新的摺紙花樣來。

  跟岩橋慎一想像當中的更高難度完全不同，是花樣並不複雜的摺紙北極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