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攮死你。

  馮蕪一雙小鹿似的眼通透澄明,眼珠黑白分明,安安靜靜地被眾人隔絕在外。

  許星池知道她芒果過敏。

  即便知道他恨自己,馮蕪依然有些承受不住這種惡意。

  「幫她吃了,」見她一動沒動,許星池掛著譏笑,「我答應跟你訂婚。」

  一句話落,眾人譁然。

  那個叫晶晶的女生,握著蛋糕刀的手都不穩了。

  冗長的沉默。

  許星池寒如冰的雙眸浮出不耐:「馮、蕪。」

  蛋糕被切成三角,規規整整地擺在鎏金瓷盤中,甜美的外表之下,馮蕪知道它很美味。

  只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眾目睽睽之下,馮蕪移動步伐,端起那隻冰涼的瓷盤,安靜如水,沒再為自己分辯任何,一口一口把蛋糕吃掉。

  蛋糕確實很好吃,她自己的東西,她最清楚。

  但此刻落在她嘴裡,口腔中滿是苦澀。

  「星池哥哥,」馮蕪抿掉唇上的奶油漬,很輕的聲音,「咱們兩清了。」

  人命的情,她還不掉。

  但那年合歡樹下冷臉關心她的少年,兩清了。

  那點子淺薄的喜歡,兩清了。

  許星池喉結用力咽了下,抄在褲袋裡的手攥緊了,他哂笑:「可以,我會挑個好日子,去跟伯父商量訂婚事宜。」

  馮蕪沒解釋。

  她轉過瘦薄的身體,幽魂般往外走。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人已經消失不見,許星池情緒很差,猛地踹了腳旁邊的人:「去送送她,過敏藥...一起帶過去。」

  馮蕪是跟著馮厚海的車一起來的,眼下馮厚海已經先行離開。

  旁邊的人狗腿的應聲,連忙追了出去。

  「許少,真的訂婚啊?」有人小心詢問。

  許星池沒來得及回答,徐茵和李擇言急匆匆跑了過來,兩人氣喘吁吁:「怎麼回事,阿蕪呢?」

  「許少要跟馮蕪訂婚了呢。」

  「......」徐茵啞聲,「什麼玩意?」

  許星池高高大大地站在那裡,目光所及之處,是那隻空盤。

  短暫的沉默,他抬起眼,臉色罕見的柔和:「擇言,那枚紅寶古董戒指,你幫我拍了沒?」

  「......」李澤言覺得他唇角的笑瘮人,「拍了。」

  許星池:「那就好。」

  「好什麼好,」徐茵咬牙,眼睛死死盯住露出一角的蛋糕,「許星池,你別跟姑奶奶說,這少的一塊蛋糕,是被阿蕪吃了。」

  李擇言大驚:「阿蕪芒果過敏啊!」

  許星池淡聲:「我會娶她的。」

  「......」

  「許星池!」徐茵尖聲,「你tm沒毛病吧!!」

  李擇言:「星池,你過了啊!阿蕪過敏會要命的!」

  「用一盤蛋糕,」許星池望住他,一字一句,「換我的和解,她只會感恩戴德。」

  徐茵氣到發抖:「你作死吧,就作死吧!!」

  「不相信?」許星池雙眸冷戾,「等著瞧吧。」

  -

  從酒店離開後,馮蕪用手機叫了個車。

  趕在過敏嚴重前,她匆匆扔了句:「人民醫院。」

  「好嘞!」

  車子疾馳,偶遇紅燈時,健談的司機師傅樂呵呵問:「姑娘,是去看望朋友嗎?」

  「......」馮蕪喉嚨啞到快發不出聲音,「師傅,能快點嗎?」

  從上車到此刻不過才十分鐘,她聲音跟變了個人似的,司機驚訝地望過去,猝然瞧見她耳後密密麻麻的紅疙瘩。

  「不是,姑娘,」司機嚇到了,「你這是怎麼了?」

  馮蕪過敏嚴重時,喉嚨都會被堵住,怕有窒息風險,她連比劃帶說:「過敏,師傅,麻煩您...」

  眼見她呼吸都不暢了,司機顧不得那麼多,腳下一個油門躥了出去。

  「別急吼,叔叔開快點,保證給你安全送到。」

  半小時的路程,司機只用了十五分鐘,他是個熱心腸,連跑帶吼的喊醫生救命。

  馮蕪想拉住他,又抵不住他的力氣,社死的跟在他身後。

  兵荒馬亂了半晌,護士幫她掛好點滴,笑道:「倒是難見這樣的好心人。」

  馮蕪點頭,用手機打字,詢問司機姓名和聯繫方式,想要補償他違反交規的損失。

  「離開了,」護士笑,「臨走時說,他打小就夢想著做一回英雄,今天可算實現了。」

  有一種事了拂身去的瀟灑。

  「......」

  護士離開後,想到司機拽著她的偉岸背影,馮蕪眼中都是笑。

  然而笑著笑著,眼圈猝不及防的發燙,濕意凝聚成團,不受控制,斷了線珠子般的砸落。

  輸液室內人多,小孩哭鬧聲,老人咳嗽聲,交織成亂糟糟的光景。

  馮蕪發不出聲音,眼淚悄悄落滿兩腮,肩膀不易察覺的顫慄。

  她努力忍住心中澀意,怕哭傷了加重窒息。

  但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越努力,莫名其妙的酸澀越是排山倒海。

  幾乎快要把她淹沒。

  良久,一道耳熟的聲穿插進嘈雜的輸液室內:「喲,這不是阿蕪妹...」

  話沒講完,在發現她皮膚的狀態和臉頰的眼淚時戛然而止。

  隔著朦朧淚眼,馮蕪望見來人。

  是盧行添,還有站在他旁邊的傅司九。

  盧行添手裡舉著鹽水瓶,那根透明的輸液軟管,連接著傅司九的手背。

  跟馮蕪的一樣。

  不想被外人看熱鬧,馮蕪迅速抹了把眼睛,佯裝無恙地扭過臉,啞巴了似的不吭聲。

  「......」盧行添抓抓腦袋,狐疑地看向傅司九,不知道要不要繼續攀談。

  人家明顯不願搭理他們。

  傅司九恍若不察他的眼神,一屁股坐在馮蕪旁邊的空椅上。

  盧行添:「......」

  得。

  他孫子一樣把鹽水瓶掛在架上。

  停了短瞬。

  傅司九冷冰冰吐了兩個字:「我冷。」

  「......」盧行添磨磨牙,「所以?」

  傅司九:「要熱水袋。」

  「......」

  真的。

  他是怎麼跟傅司九成為朋友的?

  真tm倒了八輩子血霉。

  「我跟你講,」盧行添憋了大氣,「老子連女朋友都沒伺候過!」

  tm現在得伺候他。

  惱歸惱,盧行添還是得幫他去買熱水袋。

  臨走前,他不憤道:「就沒見過你這種皮厚的人,明明知道南瓜過敏,還tm把兩包土司都吃了,一片都不分給老子...」

  「你滾不滾!」傅司九的臉猝然變了,「不滾我就用這針攮死你!」

  盧行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