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是喜歡,鍾意。

  馮蕪自然是不肯寫的。

  傅司九默不作聲,小孩鬧脾氣似的,買了厚厚一疊信紙,五顏六色的,還有女孩愛用的螢光筆。

  瞅一眼他的臭臉,馮蕪有點想笑,她晃他手,黏糊糊的撒嬌:「小時候不懂事,我不知道情書怎麼寫。」

  傅司九冷哼:「小時候才真心呢,給別的男生怎麼寫的,原樣照抄會不會?」

  「......」

  她哪還記得當初寫了什麼!

  「那就仔細想,」傅司九賭氣似的,「寫兩句也得寫,不然,我把叮叮扔垃圾桶!」

  叮叮:「......」

  馮蕪坐在他車的副駕,咬著筆頭苦思冥想,勉強想起幾句原話,一字不改地寫上去:

  【你聽不見我心跳的振動,因為聲音的傳播需要介質,上周被迫做了機械運動(換座位),不過幸好你坐我前方,每當你靜止時,你的腦袋像光影傳播里的那顆球,把光都反射了回來,若我是只凸透鏡就好了,可以把你的光線會聚...】

  傅司九:「......」

  長久的沉默。

  「老實說,」他嗓音變了形,不知因為什麼,更像是在憋笑,「你是在用這種方法複習物理嗎?」

  馮蕪雙手抱臂,腮幫子鼓著,扭臉看向窗外,不願面對這不堪入目的一幕。

  誰沒年少過。

  誰沒輕狂過。

  誰沒中二過。

  傅司九情緒不明,聲音更低:「我說,他怎麼沒報警?」

  難怪人家一抹臉告訴老師了,真是沒冤了她。

  「......」馮蕪倏地扭臉,惱了,「你什麼意思!」

  「你這...」傅司九指尖撣撣信紙,「怎麼跟恐嚇信一樣?」

  馮蕪臉紅的滴血,洋柿子似的。

  真是,有些秘密,就應該永遠的成為秘密,即便面對外界巨大的誘惑,也不能拿出來。

  否則,就會像她這般下場。

  車內寂靜短瞬。

  忽然,傅司九肩膀顫了顫,胸膛有頻率的振動,低笑聲從喉嚨里不受控的溢出,斷斷續續停不下來。

  馮蕪臉更紅了:「你不許笑!」

  「凸透鏡,」傅司九笑息壓不住,滿眼都是碎光,「我有點冷,給我聚點光...」

  可真|他|媽有才!

  難怪因這一封情書,興師動眾的連家長會都開了!

  馮蕪快尖叫了,她作勢要下車,傅司九眼疾手快鎖了車門,把人困住後,繼續肆無忌憚的笑。

  不知笑了多久,馮蕪撇唇,咕噥:「你最好別讓我抓到你的把柄,不然我笑死你。」

  「哦~」傅司九老神在在,指尖在方向盤上隨意敲了敲,「那你怕是只能想想了。」

  馮蕪不管他,走又走不掉,乾脆拿著那堆信紙寫寫畫畫,權當打發時間。

  她小時候學過幾年畫,從水彩到素描再到國畫。

  傅司九笑夠了也不吭聲,手搭在方向盤,斜著身子瞅她畫。

  車內寬敞,真皮座椅厚沉,幾乎要把嫩生生的姑娘包裹進去。

  一張卡通人物速寫完成,馮蕪甩甩手,含糊道:「我該回家了。」

  「馮小草,」傅司九斂了眉眼,「昨晚,做了什麼噩夢?」

  「......」冷不丁提起這個,馮蕪忽地想起傅司九的來意。

  跟他在一塊總是這樣,不知不覺就會忘掉一切悲傷。

  馮蕪迷戀這種感覺。

  夢境虛幻,醒來她就忘了大半,只記得夢裡彷徨無助,迫切需要一個出口。

  傅司九凝她:「好好回答我,出了什麼事。」

  馮蕪手指摳摳膝蓋,斟酌著用詞,苦惱問:「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就是,又不用嫁人,又能把我媽留給我的股份拿回來。」

  「......」

  傅司九多精明的人,他豪門大院裡浸過,市井街巷裡混過,三教九流都打過交道,黑的白的,好的壞的,見識了人間百態,不需要她掰碎了說,也能瞬間掌控她想要表達的東西。

  他這輩子唯一的跟頭,是栽在她身上。

  「有。」他簡潔而有力道。

  沒想到他連思考都不用,馮蕪頓了頓:「什麼?」

  傅司九表情平淡:「看你想要什麼樣的結果,是股份,錢,還是家人。」

  「......」馮蕪躊躇,「什麼意思啊?」

  「告訴我你想要的結果,」傅司九說,「我幫你完成。」

  「......」

  她想要的結果?

  她想要媽媽留下的股份。

  想要維持住馮氏的運轉,那裡面有媽媽的心血。

  也不是很想...跟爸爸撕破臉皮。

  馮蕪心生無力。

  她太貪心。

  想要又要,註定不能。

  許星池應該是瞧出了她的貪心,給了她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除了要犧牲掉她的婚姻。

  傅司九眼眸深邃,情緒不明:「馮小草,你信我。」

  不管她想要一個怎樣的局面,他一定幫她辦到。

  馮蕪花瓣唇翕動:「九哥...你幹嘛這麼幫我?」

  「......」傅司九看了她一會,哂道,「閒著沒事,找點挑戰。」

  「所以,」馮蕪很輕的聲,「你在施捨我?」

  傅司九一腔心緒戛止。

  他細起眼睛,不露聲色:「誰講什麼了?」

  馮蕪捏住自己指尖,腦海中反覆循環許星池的那句話。

  她不是被挑撥,她只是覺得自己不值得別人這樣付出。

  總要有原因。

  是在有餘力的情況下想找點樂子,還是在同情她,施捨她,陪她玩一玩。

  「馮蕪,」傅司九臉色沉了,斥道,「你看著老子說話!」

  他又冷又凶,馮蕪不願受這個氣,上半身背對他,望著窗戶上映出來的人影。

  傅司九胸膛輕輕淺淺起伏,氣大了:「你能不能長點腦子?」

  「......」馮蕪被罵的低迷,「我要是有腦子,就不會把情書寫成恐嚇信了。」

  她在女孩子最需要引導的年紀失去了媽媽,感情空白貧瘠,他老這麼凶,這麼不正經,吊兒郎當的,她確認下怎麼了。

  傅司九腦殼疼,他捏捏鼻樑骨,掐出點紅痕,確定自己不會被她隨意牽扯住情緒了,重新抬眼看她。

  「我都唔知我點解鍾意你,一諗起你,就感覺攞命。」

  一句粵語忽然低低地落在耳畔。

  這話耳熟的很,仿佛從前他曾說過,只是那時她不懂。

  現在馮蕪依然不懂。

  她懵懵地看著他,等他的解釋。

  傅司九耳朵微紅,漂亮性感的唇一啟一合,用周正的普通話:「是喜歡,鍾意。」

  他早說過了。

  在她還沒有回頭看見他的時候就曾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