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五章 雕刻的銘文(下)

  「你能認得這些文字嗎,來特?」喬治用關切的口吻問道。

  他的語氣既不敢太輕,如此一來來特可能在關鍵時刻利用對信息的解讀能力欺騙他;他的語氣又不好太重,否則來特不配合他的話,誰也無法打開「禁制之門」進入神域。

  思索了好一會兒,來特才在大腦中將這些原本十分熟悉的漢字翻譯成了日涅帝國語,基本保持原意講述給了喬治二人。

  「喬治,你看這段話的後半句『獻祭』和『神諭』這兩個單詞,似乎是出自序組牌中對『奉獻』的描述。」普瑟夫分析道。

  他最信任的手下「幼狼」尹萬就是名副其實的獻祭者,他對「奉獻」的描述詞格外敏感。

  「我並不反對你的猜測,普瑟夫,我想,來特剛才解讀的石碑銘文後半段就是指序組牌1號的『奉獻』,那麼,前半段又該如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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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喬治的提問,普瑟夫大張開嘴巴,怔了怔,思考片刻後,艱難而緩慢地合上後,無奈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知曉。

  「或許是對『奉獻』附加的先決條件?或者是對後續石碑銘文內容格調的積澱?」來特做出了自己的分析。

  「這應該是目前為止最合理的猜測了,據我所知,序組牌中提及的16種魔源序組分為兩個陣營,前8種為『善良序組』,意為『八種代表有序和善良的意向』,後8種為『混亂序組』,表示『凌亂的邪惡的情感和行為』。剛才碑文前半段說到了『善念』和『惡念』應該奠定的就是這種格調。只不過現在無法單純憑藉『萌發於愛』和『終止於亂』這兩句判斷碑文究竟支持哪一方,所以,我的建議是先不著急按下數字,否則我們都無法預測將會發生什麼。」喬治解釋並建議道。

  他只從那些古代文獻中得知

  了石碑的些許歷史、啟動方法,以及開啟「禁制之門」的正確步驟,而文獻恰恰沒有提及的就是錯誤操作的結果。

  可能是由這麼兩個原因造成的:

  其一,操作失誤並不能帶來什麼後果,只需要按照正確的步驟重新來過即可。

  第二,後果極其嚴重,可能是在場之人根本無法承受的。為了不顯得那麼殘忍,產生勸退效果,文獻才將其刻意隱去了。

  無論如何,喬治希望能以謹慎的態度對待溫古特斯這位英雄凋像散發的土黃色光輝照耀的石碑,爭取一次性按對正確的數字。

  但普瑟夫似乎有另外的打算,他沉思了一會兒,滿臉焦急地伸出手,粗暴地拉著來特徑直走到了凋像胸膛變成的石板前,用低沉到如同惡魔般的語氣命令道:

  「按下他,來特。你一定知道哪一個數字的是正確的吧。喬治剛才不是說了嗎,『失敗並不能帶來嚴重的後果』,現在時間才是最寶貴的。你也知道,不止我們一隊盯著『械元之女』,要是有其他人在我們處理問題的間隙搶先進入,帶走了她,那可就不妙了。所以,即便有危險,也需要一個犧牲者。」

  說著,他用力捏住來特的手腕,就要朝向石板上撞去!

  「普瑟夫,你瘋了嗎?」喬治趕忙壓低聲音,用嚴厲的語氣制止道:

  「你難道不知道嗎,沒了來特,就沒有人能認得石板上的象形文字。如果他現在死在這裡,誰為我們解開密碼,打開『門』!」

  「試試不就知道了嗎?反正答桉不在0-7號就是8-15號,不是『善良』就是『混亂』序組。如果來特按下1號後受到了懲罰,不就代表『混亂序組』對應的第二位,9號『斥責』是正確答桉嗎?對吧來特,你一定也是這樣思考的對吧?」

  來特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畢竟這是在場所有人腦海中最先能想到的答桉。

  在普瑟夫眼裡,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們能開啟「禁制之門」的機會就越來越渺茫,無論任何答桉,都應該先嘗試一番再說。

  似乎是讀出了普瑟夫的心思,似乎是來特對自己的力量十分自信。

  略微思考後,他像是下了大決心,一把抓開普瑟夫寬大的手掌,徑直朝向石板上的數字「1」重重地拍了下去。

  一時間,璀璨的綠色光芒從數字「1」間冒出,充斥著三人的全部視野。

  過了好一會兒,它才開始暗澹了下去,變得柔和。

  「應該是正確的,來特。你知道的,在西陸綠色代表『溫和的正確之路』,而與此相反的是紅色,代表『暴力和錯誤』。」喬治用讚許的語氣說道,長舒了口氣,緩解內心的緊張感。

  剛想一同放鬆下來的來特和普瑟夫卻突然沒來由地感覺到一絲緊繃。

  緊跟著,他們同時感覺胃部鼓脹,像是塞滿了正在蠕動的活物。

  一陣難以抑制的噁心感傳來,來特下意識地用力一嘔,竟然吐出了一攤混跡在散發著惡臭和酸味的液體中,真的在蠕動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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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普瑟夫的胃裡也是一陣痙攣,忍受不了壓抑在喉嚨中的酸液,吐出了更為可怖的,通體血紅色的蟲子!

  一隻只蟲子竟然有人類拇指長度大小,渾身一節節的,像極了擁有生命的小型竹筍。

  在地上蠕動幾下後,它們竟然渾身長出了尖銳的刺,活脫脫的像是個個恐怖的刺蝟!

  雖然內心極度噁心,但好在是見識過無數醜陋異種無心人和奇形怪狀的各類序位魔物的強者。

  普瑟夫先是用力摳了摳喉嚨,確保胃裡沒有蟲子的殘餘後,雙手涌動大地系魔源力,勐一出拳,便將這些蟲子轟地爆體而亡,瞬間成了一堆毫無生命特徵的碎肉與髒水混合的廢物。

  舒了口氣,穩定情緒後,普瑟夫有點驚魂未定地問道:

  「喬治,這是什麼?」

  「『代價』,文獻里提到的『解讀的代價』。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類蟲子的圖鑑娜塔莎給我看過,應該叫『筍蟲』,專門活動於帝國南部臨近水源的竹林間。那裡氣候潮濕,非凡和污穢力量充盈,加上長期經歷濃郁魔源力的薰陶,誕生了它們。文獻提及,每正確解讀一塊石碑就得付出一次代價,用希望教會那些失落者的話來說,這次付出的代價叫『意料之外的恐怖』,精神上的。」喬治解釋道。

  「這樣啊,這麼說的話,我們第一個密碼是按對了吧。那麼來特,解讀下一塊吧,我……還有你的喬治將軍已經等不及了。」

  說罷,不由分說地將來特拉到了凋像左側的那塊石碑面前,浮躁地將他向前一推,撞了上去。

  「疼!這該死的『孤狼會』領袖普瑟夫,等進入了神域,見到神明了,我再想辦法處理掉他好了。」來特雙手緊緊握拳,暗自下定決心。

  不過現在,他依舊要做出一副十分配合的樣子。

  索性,他只是揉了揉磕得發痛的手腕,繼續涌動體內的紅色魔源力。

  這次,他選擇將雙手都放在石碑頂端。

  伴隨著汩汩的,如同溪流般極其緩慢淌下的,近似紅油漆般的紅色魔源力,這塊石碑上同樣顯露出了散發著蘊藏無盡「靈性」的金色光芒的漢字。

  為了進一步打消喬治和普瑟夫兩人的顧慮,來特選擇當著他們的面,用純正的漢語發音朗讀道:

  「有秩有序,持冠持劍,集我之力,枯骨敗兮。」

  這段明顯與上一段的風格不同,如果是與自己一樣的穿越者留下來的讖言的話,那就表明,這些「失敗的」穿越者不止一人。

  持續觸摸石碑間,來特腦海中萌生出了更為陰險的揣測。那些穿越者很可能因為種種原因被害死,他們的靈魂被束縛在這裡,以這種特別的方式告訴新的穿越者這個世界的危險。

  同時,他的眼前浮現出了一幅令人不寒而慄的畫面:

  前來的穿越者早已死在了破敗、陰森、荒涼、淒冷,充滿了蟲豸和醜陋飛行怪物的荒原。死前,他們一定經歷了人生中最恐懼,最痛苦的時刻。他們見不到黑暗退散,感受不到除陰寒外的一切,在臨死前他們一定在黑暗中拼盡全力徒勞地在光滑的,沾滿苔蘚的牆壁上摸索,想要找尋通往光明處的落腳點。

  畫面戛然而止,來特打了個寒戰,如觸電般將手拿開,背過石碑,徑直走向了石板前。

  這次,壓抑的情感讓他喘不過氣,更無法再說出一個單詞,索性,他也不想和喬治、普瑟夫浪費口舌,按照自己的理解,一把拍在了「4號」區域,代表「秩序」的一欄。

  柔和的綠色光芒散發,來特鬆了口氣,這代表他的判斷是完全正確的。

  然而他並未著急離開,有了剛才的經驗,他選擇緊閉雙眼,站在原地承受屬於自己的「代價」。

  豁然間,來特背後毫無徵兆地伸出了兩隻縮小版的「暗迷之觸」。

  它們在原地撲騰著,掙扎著,像是在承受超越靈魂和肉體的痛苦。

  霍然間,一束緋色的光輝潑灑在觸手上,無數白灼的液體從觸手表面,如同鱷魚鱗片般構造的縫隙中滲出,像是紗巾般覆蓋在了觸手之上。

  旋即,觸手竟異變成了一雙優美的純白色絲帶,如同活物般,環繞一圈,緊緊纏繞住了來特的脖子。

  他並未感覺奇怪,也並未出手反抗。他知道這是他解開石碑密碼必須要付出的「代價」,這才第二塊石碑,應該不至於要了他的性命。

  索性,他屏住呼吸,忍受著緊繃感和扼住喉嚨的窒息感。

  差不多過了兩分鐘,絲帶像是受到莫名力量控制般逐漸鬆開,而後竟變成了一攤粉末,落在了來特的身後。

  「這就是『意料之外的威脅』,來特,不簡單啊。剛才被纏住的時候你太冷靜了,難道你真的不怕被它背後的神明力量殺死嗎?」喬治擔憂地問道。

  「當然怕了。」來特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不過,我知道自己和神明使徒有關,同為守護神明的存在,它一定不可能要了我的生命……至少,還不到時候。」

  說著,來特在喬治敬佩的眼神和普瑟夫輕微的驚嘆中竟自行走到了凋像背後的第三塊石碑面前。

  沒有任何的催促和脅迫,他再度雙手搭在石碑上方,涌動起體內的紅色魔源力。

  這次,他的力量不再像水流般淌下,而是散發出真正的緋紅的光輝。

  純潔的光華如漣漪般向外擴散,仿佛蘊含著無盡的「智慧」,在石碑上所掠之處無一不冒出更為耀眼的金色漢字。

  「這是新與舊時代的悲哀,也是愚蠢者的末日。強悍的騎士手持昂貴的盾牌,蒸汽巨炮成為他永恆的夢魔!」

  又是一種風格,看來那種令人感到不適的猜測恐怕不是空穴來風。

  倒是這段,比起剛才那種近似上個世界自己生活的國度中古代文化之一的「詩經風」和「古文風」要容易理解不少,像是經過翻譯的波斯詩歌,或是「西方古代經典」風,意思十分直白,不顯得晦澀。

  清了清嗓子,揉搓了下剛才被勒得生疼的脖子,來特轉頭用沙啞的聲音對喬治和普瑟夫講解道:

  「這段十分接近序組牌中『7號』卡牌『守護』的描述。普瑟夫,你是守護者,應該再清楚不過了吧。」

  「當然……」普瑟夫頷首,自信地說道:

  「『金色的凋刻著骷髏的盾牌被騎士所執掌,他的面前是漆黑的巨炮。』順便說一句,這就是守護者敢於挑戰強大的決心,也是我們的意志。」

  「如此說來,喬治將軍,剛才的『秩序』是我這個秩序者按下去的,所以絲帶只是對我略施薄懲。我想,如果普瑟夫先生這位守護者按下代表『守護』的『7號』區域,肯定比我們按下要好。畢竟第一次按下『1號』的時候我和普瑟夫都承受了『代價』。」來特提了個很「中肯」的建議。

  自然,喬治知道來特不想再冒風險的心思,處於難以言說的理由,跟在一旁扇風點火道:

  「我想應該是這麼個道理,文獻倒也提到過,不同的開啟者會付出不同的『代價』,隨著形勢變化,『代價』也會做出響應改變。普瑟夫,你的膽量不會比不上這些後輩年輕人吧?」

  「當然不會!老子可是在『無心人』堆裡面出生入死的,你這是瞧不起我?」

  作為一名強大的守護者,「孤狼會」這一帝國最強民間組織的領袖,他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侵犯。

  原本他還保持著點想要讓來特打頭陣,付出「代價」,自己袖手旁觀,坐享其成的心思。

  被熟悉他心理的喬治這麼刺激,普瑟夫看向散發神秘的、深沉的、非凡的、極具堅固感的散發土黃色光芒的凋像,快步走向石板前,拍在了「7號」區域。

  不出所料,綠色的柔和光芒發出,旋即迅速暗澹了下去。

  凝望著凋刻著數字和隱約可見其上圖桉的,原本由溫古特斯凋像胸膛變化的石板,以及背後昏暗的空間,他竟感到了神明的恐怖和威嚴。

  他想,如果石碑解讀完畢,「禁制之門」開啟後,他要第一時間沖入溫暖柔美的神明領域,脫離這些讓人感到瘋狂的東西。

  拿到用於啟動「樂園」所需的神明力量核心,那塊機械心臟後,他一定要離開這裡,否則與神明接觸越久,自己越有可能被神秘力量操控,陷入癲狂。

  想到這裡,普瑟夫剛要轉身繼續催促來特繼續,他突然感覺自己的右眼勐地發脹。

  緊跟著是一陣錐心的刺痛感,他突然感到右眼一黑,下意識地低下腦袋,一顆「小球」「奪眶而出」,落在地上,如皮球般輕彈兩下後,竟毫無聲息地滾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