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寒鐵反滲著幽幽的冷光,冰床上的白霧活動越來越漫,漸漸趨於平靜,像一塊上等的錦綢靜靜地覆在寒冰玉床上。
「魔主,請恕仆直言。如果主真的想與仙姬再續前緣,就必須要有一具行走於這個世間的正常工具,仆為主找尋多年,終於找尋到了一具與主金身多處相契合的男子之軀。只要主願意,仆馬上將此人擄來,讓主奪舍。」
尺童望著沉靜的一團人形白霧,垂下的眼瞼,閃爍著不知名的算計,緩緩地道。
那個人,就是轉世的又刺傷了魔主的仙姬之子——北、冥、幽!若是奪舍成功,也就直接斷掉了魔主對仙姬的執著!
前世,他不斷地阻止魔主與仙姬的結合,因為他希望跟著魔主一道終成大道,成為至高無上的魔尊,能與眾神相抗衡的魔尊!
終於好不容易讓仙姬墮入了輪迴,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他侍奉的魔主,竟然如此痴情,哪怕是捨棄了金身,也要跟著仙姬而去!
身為魔主唯一的一名靈魂仆,他只能追隨,追隨!
所以,對於仙姬,他深惡痛絕!
他絕對不會再讓仙姬影響到魔主,再也不會讓魔主受到仙姬的影響!
呵呵,魔主絕對想不到,仙姬其實早就被他……
而今日在高陽皇宮之上,他所感應到的那個小女子,以他本身的魔靈發誓,那個人絕對不是會仙姬的轉世!
只是,為什麼魔主會認為她的身上有仙姬的氣息,這點也許是因為魔主剛剛甦醒,靈體不穩所造成的吧。
總之,讓魔主奪了仙姬之子的軀舍,斷了他與仙姬的一切可能,他就算成功了!
之所以要奪舍,嚴格意義上來說,魔主不能算作是「人」了,他與魔主都是屬於一種不歸此空間天地管轄的存在,不生不老不死不滅,只能承受著這個混濁的世間對他們靈體的一點一點地侵蝕和殘害,如果不奪舍,他們很快就會消失。
這種消失,就是真正地消失於空氣中,什麼都不會留下,連最基本的靈都不會有了。
「尺童,容本尊好好地想一想,這一次出去,靈體消耗巨大,待本尊醒來之前,你不可有任何動作,萬勿為了本尊而隨意打破此世間的平衡。」
清幽的聲音響起,帶著淡淡的威嚴。
見他不再向以往那樣堅持著拒絕,尺童輕鬆了一口氣。
「仆遵命。」
魔主再無任何聲響,白霧越來越平靜,就像一塊薄薄的紗,覆於寒玉冰床上,四周的千年寒鐵散發出無形的能量,齊射在白霧上。
尺童悄無聲息地退出。
不能隨意地打破此世間的平衡嗎?
主,對不起,這個世間,在你我主僕二人介入的時候,就已經被打破了。
尺童走出了傾斜的破敗的隱藏著樹木花草中去的宮殿,抬眼望天。
天邊乍藍,一夜,竟是如此快速地過了。
三尺金童白袍一閃,消失在園子裡。
是人,都會有情執。
那麼如果是魔呢?魔也有情執的話,會不會很搞笑?
這裡是焚天界。
焚天界裡,人、仙、妖、精、魔、神等等各種開了靈智的生物並存。
而他,就是焚天界裡的魔族首領,他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在他的千萬年的記憶里,從他出生開始,就是魔族的主,外面的生靈叫他「魔主」;族裡的魔,叫他主人。
所以,他是沒有名字。
占據焚天界的一塊地盤,帶領著魔族修煉,與神、仙、二族為世代仇敵;與妖、精二族為亦朋亦友;與人……關係很微妙,兩者互不侵犯,但人的身上有他們魔族最渴望的身體;而魔族就有他們人最希望擁有的精神力。
魔族的人,在出生的時候,是沒有身體的,只是一團靈體,就如同他現在這般,只是不像他這樣的白,而是除了白以外的各種顏色。
待修練到一定的程度以後,才會獲得軀體。
所以,魔族裡,常常有大家族為了自己的子嗣,做出闖入人類地界做出奪舍的行為。
但是,不是每一次的奪舍都能成功的,人類的靈魂有多麼的強大,這是他們身為靈體的魔族人根本就想像不到的事情。
好在,小規模的衝突,總會被大事件所掩蓋。
比如說,妖與精,也喜愛人類身上的靈氣,陽氣,陰氣等等渾濁不堪的東西;比如說,仙與神,會把自己看成是焚天界的最有權力最高地位的主宰,打壓著其他各個種族的同時,努力保護人類。
因為,他們成仙或者成神之前的原身,都是從人類上面起緣過來的。
人類,真是個奇怪的生物,不管是妖也好,精也好,魔也好,神也好,都能與之相通。
一次,在魔族人開始大規模地對人類進行奪舍的時候,這些守護著人類的神與仙們趕了過來,於是,爆發了焚天界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魔妖與神仙之間的戰爭。
就是在那場戰爭里,他遇到了仙姬。
仙姬,那是一個多麼美好的仙娥啊!
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愛上了她。
她沒有那些神仙高高在上一幅萬物以我為尊其餘一切皆為低等生物的神情態度,悲天憫人,不管是對人類,還是對魔族,一視同仁。
他被神尊的法術弄傷了,奄奄一息地隱藏在一處人類地界的山洞裡。
也許是他的軀體已經修練出了人形,她以為他是一個被他的種族打傷的人類,在發現他的時候,愁心照顧,用清淨系的治癒法術,撫平了他身上的傷口。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過程。
原本他看到她時,會以為自己命喪於那個人跡罕至的山洞中,卻沒想到,在她那一雙柔軟溫和神奇的小手中,他再次感覺到了生命的篷勃。
「世間為何要這樣的混亂不堪?六大種族,不能和平相處麼?安安份份地修練,終有一天都能成正果,為何要搶,要殺?」
她是這樣輕柔地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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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她看不出他是魔族人,原來,她在第一眼的時候,就洞穿了他的身份。
因為不忍心看到其他仙人神族傷害他,所以才獨自留在山洞裡,給他治傷。
他當時傻呆呆地,是啊,他原本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是光有他自己一個人這樣認為不行啊,他的族人,每一個都迫切地想得到屬於自己的身體,修練,資質最高的,修了千八百年,也只得半身,他們等不及了。
沒有軀體,只有靈體的他們,只能成為最弱勢的群體,被妖,怪,精類的獸化生物吞噬,被高高在上的神、仙驅趕厭棄,就連比他們還要殘弱的不懂任何修練之法的人類都看不起他們。
所以,他們要反抗了。
反抗就必須要奪舍。
「如果你們願意停止掠奪,我便請示仙尊與神尊將仙庭上的修練之法傳授與你,讓你與你的魔族人均早日修成大道。」美麗的她永遠是那樣的善良。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句話,好像在她那裡,是無效的。
他傻呆呆地同意了。
那是他永恆的壽命中,記憶最鮮亮的一頁,那一天,每一個小小的細節,他都記得很清楚,包括調皮的山風微微吹起了她頰邊的那縷長長的墨發,包括她走進山洞時,身後帶著的那萬丈陽光,包括她微微笑起時,迷人的小酒窩。
但是,不久之後的變故,也是那樣的令人措手不及。
首先,就是她的提義,被仙界和神界所有的人反對、指責、定罪、上刑、最後流入輪迴。
三碗三世忘塵湯下去,她的仙體便化作了虛無,仙識被打入了仙人遂道,再也回不了焚天界。
就算她投胎轉世,不管多少年,都不可能會回到了焚天界。
那個時候,他還傻傻地坐在他們第一次認識的山洞口邊,仰頭望著滿天的繁星,幻想著她吟著最美的笑容,降落於他的身側。
待得知消息的時候,她的仙身已毀。
他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憤怒,也會令魔族人的修為大進。
單槍匹馬殺入仙界,幾乎將仙界摧毀,將所有指責過她的、嘲諷過她的、對她上過刑的仙族,統統打得魂飛魄散。
最後,縱身一投,便入了那還沒關閉的仙人遂道,尋著她的氣息而去。
那一縷屬於她的氣息,即便再過千八百年,他都不會忘記。
仙姬啊,仙姬,三世已滿,你可還記得我?
……
高陽皇宮,高塔。
一夜的吸納,原本雞蛋大的鳳珠逐漸變小,最後一縷光芒迎著升起的大陽而消失的時候,千古神器鳳珠也跟著消失了。
夏凌仙整個人好像是從長長的睡夢中醒來一樣,渾身上下洋溢著金子一樣的神彩光芒,當然,忽略掉她身體排出的那些雜質的話。
那些雜質的味道,並不是難聞,反而有點清香,跟以往吸納完五行元素之後排出來的污跡完全不一樣。
不過,雖然清香,也還是污漬不是。
金陽穿過塔頂,在地上形成一個大大的投影。
=今天貪嘴,吃了小拇指大的朝天椒,害得拉肚子,有點虛脫,沒法熬夜碼字了,今晚就發這一章,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