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微微彎下身子,後退出去,朝殿外的宮侍喚了聲傳膳。
片刻後,數十名宮侍邁著整齊的步伐,魚貫而入,手中捧著各式各樣的御膳,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他們動作整齊,將一道道精美的御膳擺放在桌案上,珍饈美饌,色香味俱全。
姬幽看著姬鈺遲遲沒有落座的背影,輕笑一聲,方拉著他一起坐下。
接觸到姬幽掌心的溫熱,姬鈺身體緊繃了一瞬,隨即見姬幽津津有味的自顧自吃了起來,便也從容地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素菜放入口中,細嚼慢咽起來。
他很少吃肉,一向吃的都比較清淡,也吃的很少,一旦有了飽腹感,便不欲多加進食。
只不過每次和皇姐在一起,他都會多吃些,因為姬幽會迫使他多吃些。
他又夾了些春筍放在碗裡,剛吃了一口,碗裡便多了一塊牛肉,是姬幽放進來的。
他抬眼對上姬幽的笑容,就聽姬幽強硬道:「阿鈺,你太瘦了,多吃些。」
姬鈺沒拒絕,因為他知道皇姐是為他好,就算他拒絕也沒用。
姬幽又是欣慰的笑了笑,一邊又說:「阿鈺在外面的時候想必不好好用膳吧。」
「沒有。」姬鈺有些無奈,輕聲道,他不至於傷害自己的胃,一日三餐都是有的。
姬幽又夾了些肉在姬鈺碗裡,狐疑著,「皇姐不信,但有皇姐在,一定將你養好了。」
皇姐還是要留著他,姬鈺默然,認真吃著碗裡的飯,心裡只想著怎麼才能讓皇姐放他離開,他們不是小時候了,她不再需要依靠他,他也不需要她養。
姬幽盯著姬鈺吃得飽了,眼裡才溢出了笑意,她重新將他帶了回來,是一定要留住他的,但她深知姬鈺的性子,因此她還不能太操之過急了。
用過膳後,剩下的殘羹冷炙便被很快撤走。
屋裡有宮侍進來將燃盡的沉香重新換上,姬幽半躺在榻上,朝姬鈺輕柔道:「阿鈺,皇姐想聽你彈琴了。」
姬鈺微微點頭,皇姐想聽琴他沒有理由拒絕,很快便有宮侍將琴取來,置於他面前。
他於琴前坐下,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著琴弦,悠揚的琴聲響起,如同一股清泉流淌而過,清脆悅耳。
姬幽細細聽著琴音,浮躁的心似乎一瞬間靜了下來,姬鈺的曲好像有安神之效,沒多久姬幽便在姬鈺的琴音下慢慢闔上了眼,沉沉睡去。
姬鈺停下手中的琴弦,輕輕地站起身來,緩緩走到姬幽身旁。
看著她沉睡的臉龐,姬鈺眼中閃過一絲不輕易外露的溫柔和關切,他拿起一旁的錦裘,輕輕地覆蓋在姬幽的身上,姬幽睡得看似安穩,眉峰卻忽而皺起,姬鈺心中微嘆,他伸手撫平了她緊皺的眉頭,下一秒,姬幽又含糊不清道:「不要走.....」
姬鈺怔了怔,衣袖被姬幽攥得很緊,像是熟睡的嬰孩,薄弱易碎。
約莫半個時辰後,姬幽便清醒了,見姬鈺就守在他面前,她迷離的問道:「阿鈺,什麼時辰了?」
姬鈺溫聲:「丑時四刻,皇姐休息得如何?」
「很好,謝謝阿鈺。」她知道是姬鈺的琴音讓她睡得很安穩。
她起身,手裡還揪著姬鈺的衣袖,她故意沒鬆開,站起來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姬鈺一個不慎跌入了她的懷中。
溫熱的氣息交錯,姬鈺身上的幽香撲在鼻息,二人四目相對,姬幽的眼神微微灼熱。
姬鈺慌亂了一下,很快,就站起身又背過去,耳尖通紅一片,他開口,有些不自然,「皇姐該起身了。」
姬幽暗笑了一下,不再逗他。
然後喚了蘇筠進來寬衣,最後看了姬鈺一眼,便離開了玉恆宮。
離宮久了,積壓了不少奏摺,姬幽回了乾清宮批了一下午奏摺,期間還召了翰林院的臣子商議了朝事。
——
入夜,昭鸞殿內燭火通明。
虞重華正罵罵咧咧地盯著月寒罰抄宮規,嘴裡還不停地嘟囔著:「認真點!別抄錯了!」絲毫沒有聽到有人來了。
姬幽走進殿內的時候沒讓宮侍聲張,因此虞重華不滿的聲音一下子就傳入了她的耳中。
踏入內室,一眼便看到虞重華悠哉地坐在案幾前,手裡拿著一串晶瑩剔透的青提,時不時往嘴裡丟一顆,吃得津津有味,一邊督促著,而月寒則一臉苦相,跪坐在一旁,手中握著毛筆,認真地抄寫著宮規。
姬幽輕咳了一聲,虞重華這才注意到,他沒想到姬幽今夜會來,一時又是驚愕又是喜悅還有一絲害怕,一下愣在原地。
月寒慌不擇亂的起身行禮,顫顫巍巍道:「仆侍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他心裡怕死了,他替侍君抄寫宮規的事陛下都看見了,陛下不會罰他吧!他回頭見自家侍君還愣在原地,忍不住偷偷拽了拽虞重華的衣擺。
虞重華反應過來後,急忙跪下,「臣侍拜見陛下。」虞重華低垂著眉眼,小聲問道:「陛下怎麼來了?」
說著驚覺怠慢了姬幽,便朝外面的宮侍喊道:「陛下進來為何沒人通知,還不給陛下看茶。」
緊接著他又磕頭請罪道:「陛下,臣侍錯了,不過臣侍只是讓月寒替臣侍多抄了一遍,其他的都是臣侍自己抄的。」
他替自己狡辯道,深怕姬幽不信,面上露出好看的笑意,一雙手放在姬幽的腿上揉捏起來,一邊討好道:「陛下~臣侍想你了。」
他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引誘,姬幽看向跪在一旁的月寒,眼神瞥見他泛紅的手,再看看虞重華依舊修長細滑的手。
這麼明顯的事,他居然還不知悔改,姬幽冷笑一聲,語氣凌厲,「拿棱板來。」
姬幽一聲令下,蘇筠便不敢猶豫,立刻取來一塊棱板,這棱板是由質地分外堅硬的石板做成,丈兩尺,上面刻出一道道凸起或溝槽,專用來進行罰跪的器具。
「陛下~」虞重華幽怨的看著蘇筠放在面前的棱板,眼睛擠出淚來,又霧蒙蒙的看向姬幽。
姬幽無視了虞重華氤氳的雙眸,朝他說道:「跪著,朕什麼時候鬆口你什麼時候起。」聲音雖沒什麼起伏,但卻透著一絲寒意,讓虞重華根本不敢抬頭,只得認命的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