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瓦納斯的頭上還帶了一點髮膠，今天的拍攝方案給他用了一點閃閃發光的細碎母貝亮片，在白皙的前額兩側，以及淺金色的長髮間若隱若現。

  這種拍攝用的妝容，一般在強光下都是無法見人的。它只能在特定的環境中，拍攝特定的造型能用。

  可在希瓦納斯的臉上，它卻變成了另一種概念。

  他實在美得超出常規想像。

  那張受到天神寵愛的面龐，稍微加點東西，就讓人驚嘆造物主的不公。

  影棚里的工作人人們經歷過長時間的拍攝，早就對各種造型有所脫敏，但當看到希瓦納斯這個模樣時，還是集體倒吸一口冷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整個攝影棚變得靜悄悄的。

  希瓦納斯知道這樣大概叫做好看。

  所以他刻意留著沒有洗掉。

  從進門開始，他就發現唐念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眼裡有顯而易見的驚艷。

  接下來她的視線一直跟隨他的身影移動。

  希瓦納斯瞭然，他知道該怎樣吸引唐念，假裝漫不經心地挽起袖子，問她，「晚飯是不是還沒有吃。」

  唐念點頭，目光又落在他的胳膊上。

  希瓦納斯徑直走向廚房，已經有藤蔓順著地板蜿蜒，在他抬手時遞上食材。

  唐念猶豫了一下，忍不住開口，「沙利葉要做沙拉，好像已經做好了。」

  「那他在哪兒？」

  唐念搖頭，表示不知道，「剛剛還在這裡。」

  希瓦納斯回頭，深綠色的眼眸讓唐念心頭一跳。

  「他之前從來沒有給你做過飯，大概不了解你的喜好，你可能不會喜歡。」

  希瓦納斯再一次假裝漫不經心，說，"只吃沙拉不夠充分。所以，還是我來吧。"

  唐念有些猶豫。

  希瓦納斯皺眉，像是無意間輕聲帶出，"他怎麼可以讓你在還沒有吃飯的時候離開，還讓你在這裡等他？規律的進餐時間才是對你健康最有益的。"

  像是在替唐念生氣的樣子。

  唐念一時忘了自己想說什麼，看著他的後背，欲言又止。

  希瓦納斯比她想像中的，回來的時間要早。

  原本以為他離開那天的樣子，像是很久不打算見她。

  而且莫名表現欲高漲，尤其是在沙利葉做飯做一半人消失了的情況下，他一口氣做了八道菜，還用生命流沙讓整個餐廳看起來生機盎然。

  唐念果然被驚艷。

  喝了一口湯，眼睛亮晶晶的，「好好喝。」

  希瓦納斯心口一悸，表面淡定，嗯了一聲。

  用手指幫她梳理垂在背後的長髮，動作細緻認真，把每一縷細軟的髮絲都整理好，輕柔的紮起來。

  其實人類也是很好被引誘的生物，對她好，長得好看，對她有利，還可以做出她喜歡的食物，這樣就能吸引到她。

  做好前搖工作，希瓦納斯解開兩顆扣子，挽起的衣袖下露出肌肉線條優美流暢的手臂。

  他坐在唐念身側的位置，安靜地看著她吃飯，表面漫不經心，腦海中回憶著網上花錢從一個人類男性手裡買的《十招徹底讓她對你死心塌地》。

  按照上面教學內容擺出看起來隨意卻精心設計過的姿勢，散發魅力，拼命吸引她的注意力。

  唐念抬頭，終於注意到了他，「你身上不舒服？」

  希瓦納斯收回撐在額前的手，「沒有。」

  可他仍舊不停冷臉挽衣袖，低頭看腕錶，握拳抵下頜沉思。

  十秒八百個假動作。

  唐念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希瓦納斯停頓一下，翠綠色的眼睛像密林中的湖泊，倒映著唐念的身影。

  張開口似乎想要說什麼，可又閉上嘴思考，像是在回憶什麼。

  唐念有些莫名。

  希瓦納斯也有點緊張。

  經典話術里教過，他要說，「人沒有氧氣就活不下去，但我可以，你知道為什麼嗎」，等她說了「不知道」，他再刮一下她的鼻子說「因為我有你這個小淘氣」。

  這段話感覺有點奇怪，但是賣給他《十招徹底讓她對你死心塌地》的人類男性說過，這句話會讓女生心跳加速怦然心動。

  這是希瓦納斯為數不多花給自己的錢。

  他不是人類，不太了解這個種族，人類應該更了解人類的。

  相信人類應該沒錯的。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還沒等他將一句話說出來，唐念就放下手裡的餐具，抱住了他。

  纖細的手臂環上他的腰肢，聲音帶了一點低落，"先讓我抱一下吧。"

  希瓦納斯愣住，被她抱過的地方湧上無法忽視的溫熱，像是被她的體溫燙到了。

  無數隻吸血食肉的螻蟻在爬的感覺。

  唐念也沒想到希瓦納斯會這麼快就出現。

  上次他離開時的表情讓唐念以為他生氣了，但現在看來，似乎只是一場誤會。

  畢竟希瓦納斯的性格這麼好，怎麼會生氣呢？

  唐念沒有鬆手，也沒有抬頭，她先發制人，"你怎麼可以什麼都不說，就這樣走了。」

  「對不起。"

  希瓦納斯身體微微僵住。

  道歉倒是挺快的。

  唐念也來了點情緒，「我說話說的慢，讓你不高興，我跟你道歉行了吧，但你怎麼能直接走？」

  希瓦納斯的嘴巴並沒有別的神族後裔那樣巧言善辯，他不會說話，想了很久，還是決定直接道歉，"是我的錯。」

  唐念忍不住掐了他一下，感受到背後的手輕輕安撫著，上下滑動。

  「對不起。」他又道歉，變回了那個沒脾氣的希瓦納斯。

  「算了。」唐念勉為其難的原諒他，「抱一下我就不生氣了。"

  聽到她這樣說，希瓦納斯在這一刻感覺到了滔天的悔意。

  他像被酸苦的漆樹汁液腐蝕了，排山倒海般的酸澀讓他整個人融化又重組。

  他真該死，怎麼會不告而別？

  她真好，怎麼這樣就輕易地原諒了他？

  ……她為什麼會那麼好？

  希瓦納斯感覺自己已經太久沒有見到她了，哪怕之間只隔兩天，也讓他覺得過去了很久很久很久，目光一秒鐘都不捨得從她臉上移開。

  怎麼看都看不夠。

  人類的皮囊遠不及光明精靈那樣精緻完美，但希瓦納斯卻覺得，她怎麼那麼好看呢，她抬起頭望著他時，他幾乎要溺斃在她的目光之中。

  唐念並不清楚希瓦納斯心在想什麼。

  在她看來，過度的愛慕在她這裡都可以被統稱為肉麻。

  "你頭上這是什麼？"

  唐念抬起頭，伸手摸上他髮絲間被化妝師打上的膠條和亮片。

  希瓦納斯說，"拍攝時人類給我弄的。"

  唐念纏在手裡繞了一圈，評價道，"真好看，

  希瓦納斯忍住了重新將她抱進懷裡的衝動，輕聲問，"你喜歡嗎？"

  他的表情鎮定，藏在金髮間的尖耳微微泛紅，很期待又假裝不在乎的樣子很刻意。

  唐念點頭，"只要是好看的我都喜歡。"

  她太好了，她怎麼會這麼好。

  審美也很高級。

  「我會一直好看……」希瓦納斯輕聲承諾著，紅暈從耳尖一路染上臉頰。

  門「咔嗒」一聲打開，沙利葉去而復返。

  在看到希瓦納斯的瞬間，表情凝固。

  為了避免受到牽連，唐念迅速將飯吃完。

  吃完飯後，她起身，藉口班級群要投票選擇萬聖節主題的校園情景音樂演奏曲目，所以需要離開。

  唐念走後，整個房間的氣溫迅速下降。

  希瓦納斯緩緩抬頭，對上天使垂眸注視著他的眼睛，銀白色的眼眸陰沉沉的。

  希瓦納斯將被唐念吃乾淨的盤子一個一個收好，目光掠過那盆幾乎沒被動過的沙拉，嘴角勾起淡淡的諷意。

  是唐念自己選擇吃他做的菜的。

  收拾完東西，坐在樹枝間的希瓦納斯忽然想起自己那本《十招徹底讓她對你死心塌地》里的絕密話術還沒有用，現在的唐念可能還沒有對他死心塌地。

  被打斷施法的這種感覺讓希瓦納斯很焦慮，他又靜坐了一會兒，從樹枝上躍下。

  幾隻閃著微光的蝴蝶徘徊在他身旁，跟著他一同穿過走廊，在唐念入睡時間之前過去敲響了她的房門。

  門打開，唐念的臉露出來。

  看到是他，表情並不輕鬆，兩步走出房間，將門在背後關上。

  「怎麼了？該睡覺了吧？」

  希瓦納斯抿了抿唇，耳尖有點發紅。

  他有些緊張，回憶著話術，緩慢開口，「你知道為什麼我沒有氧氣也能活下去嗎？」

  「因為你不是人啊。」唐念點頭，「你是精靈。」

  希瓦納斯愣住，淡色的薄唇微微開了一條縫。

  這和書上寫的不一樣。

  她沒有問為什麼，他該怎麼帶出下面的話？

  眼前倏然一暗，溫暖的氣息拂面。

  唐念笑了一下，踮起腳親了一下他的下巴，「晚安，早點休息。」

  咔嗒一聲，門在面前關上。

  希瓦納斯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黑暗中，耳尖紅的快要滴血。

  怎麼辦？

  她好像只用一招，就讓他死心塌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