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斯：給你準備的早餐在你桌子的右手邊。」

  「希斯：奶昔要三十分鐘內喝新鮮的才好。」

  「希斯：你說你需要一點個人喘息空間，但為什麼你的『貓』在那裡？」

  「希斯：我沒有限制你的意思，也不是故意發現的，是送早餐的時候他出來了，告訴我他住在這裡，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希斯：你不想回答也沒關係……」

  「希斯：早餐記得吃。」

  希瓦納斯背靠著門，垂眸看著手機屏幕，眼神很複雜。

  對話框裡一直沒有回覆，在備受煎熬的等待中，他不斷自我安慰。

  他不期待唐念能夠回答什麼，想聽她解釋，又不想聽她為別的男人扯下的謊言。

  他們種族永恆到令人絕望的長情，幾乎成了一種詛咒，註定了讓他渴望的獨一無二的終身伴侶的愛，只能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幻想。

  他愛她，做過錯事，這個代價太慘重。

  歸根結底，無論她能給予他多少愛，他都已經失去了責備的資格。

  他希望唐念能開心。

  如果這樣她能開心，那他願意成全她的任性和花心，他可以無底線地縱容她溺愛她，哪怕代價是無止境的自我折磨……

  『嗡嗡』一聲，對話框彈出新消息。

  「TANG：你好貼心，我在吃了！」

  「TANG：味道絕了，好賢惠的老婆！」

  「TANG：你真好！我就說你是最好的！」

  ……永無止境的自我折磨是不可能的，她再開心也不能將心分成那麼多分，他不願意成全。

  希瓦納斯心頭一悸，將手機貼在胸口，眼神溢出溫柔。

  她喜歡吃他做的東西，也覺得他是最好的，她也很愛他，他的愛意並不是單方面的。

  看見回復的瞬間，推翻了剛剛的所有大度縱容自我犧牲的念頭。

  她沒有錯，她還是那個可愛的人類，她能有什麼辦法，她有反抗不了那些討厭的東西。

  其實只要那些覬覦她的東西都死掉就好了，所有問題就會解決了，他會和唐念好好的恩愛的永恆的在一起，過甜蜜的二人生活。

  唐念在大模型上線後的第一次性能反饋的會議上走了神。

  長桌兩邊坐滿了公司高層以及常年見不到影子的股東，投影大屏上是針對項目測試期第一批公開使用者的評論。

  唐念點進市面上最大的社交平台，瀏覽項目測評，本來是想關注一下AI項目誕生初期這個世界的人的反應，卻被頂到網站首頁的上一條熱帖吸引了注意力。

  她很少接觸這個世界的網絡，猛一下看到感覺標題十分新鮮，就點了進去。

  ——我的伴侶被幾個好小三纏上了？這個標題讓唐念莫名很感興趣。

  好幾個小三，還叫小三嗎？不是小四小五小六嗎？

  貼主的id是系統原始名字，匿名發帖，內容是說自己的伴侶被幾個不知廉恥毫無自尊想當小三的人纏上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發帖求助。

  網上的所有人都在勸他們分手。

  」這還不簡單，離婚啊，兄弟，你頭上都有一片天天草原了。」

  「再不離婚，是想等著過年的時候給他們做菜嗎？」

  -「用戶12345678：我只會給她做。」

  「什麼？她都把小三帶回來了？」

  」小三登堂入室，你還給她做飯？」

  「這還不離婚，兄弟你是真能忍。」

  唐念真正沉浸在這個帖子出不去，是因為發帖的人實在卑微得讓人心疼。

  「用戶12345678：我不做的話她就不吃早餐，另外，她喜歡吃我做的飯。」

  「用戶12345678：她要離婚，我再挽回了，不過我不認為人類的婚姻法能對感情起到什麼作用，我愛她，我會用我的方式和她簽終身契約。」

  「還契約呢大哥，偶像劇看多了吧！」

  「這是什麼精神狀態？懷疑是買東西的在寫軟文。」

  「不對勁，我怎麼還沒翻到單詞，什麼時候圖窮匕見？」

  唐念回憶起早上希斯給她做的煎魚片三明治和果汁。

  希瓦納斯也喜歡做飯，她也喜歡吃。

  這種即視感讓她在看帖子的時候有種莫名的心虛。

  繼續放下看，那種心虛無限制擴大，甚至有種詭異的重合感。

  發帖人首先講述了他的伴侶在第三者A（小三A）出現時，給他的解釋。

  在小三A出現時，伴侶正處於失憶狀態，她說小三A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很熟悉，很溫柔。

  發帖人說，他的伴侶是在記憶喪失的時候對小三A產生了好感。小三A很會裝，她會喜歡他一定是因為小三A裝出來的與發帖人的氣質相似。

  但小三A的溫柔體貼一定是偽裝的，在她面前偽裝得非常溫柔，實際上是個陰暗墮落的傢伙，他的伴侶就是被這種溫柔的假象矇騙了。

  實際上，伴侶內心真正愛的人是他，她找小三A只是因為失憶的時候忘記了他，她是找了一個替身！

  唐念驚訝地捂住嘴。

  好離奇的故事，還有點似曾相識的味道。

  她在看到「很溫柔」、「很像他」、「失憶了」幾個字眼時，有一絲不妙預感降臨在身上。

  看到後面，心裡已經有了猜測。

  評論如潮水，差不多也都跟她一樣震驚。

  」大哥，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還相信替身文學呢？戀愛的活該被綠。」

  「救命我要笑死了，我賭這個帖子最後是教我背單詞的。」

  「什麼時候上連結？」

  唐念糾結萬分，盯著屏幕咬手指。

  會議桌正對面的男人輕咳了一聲，開口，「唐總有什麼想法要提出嗎？」

  忽然被點名，唐念抬起頭，看到對面林隅之的臉。

  「沒什麼。」

  她臉色淡了許多，明顯不想多說。

  最近這段時間唐念一直在躲著林隅之走，不想繼續和人產生矛盾，但不巧的是今天開會對方就坐在自己對面，想忽略都不行。

  他們已經很久沒說過話了。

  理論上講，哪怕那天她不小心在他辦公室睡著了，引起了他的不滿，那麼就過去也應該放下了。

  可林隅之又開口，「唐總剛剛有看到什麼感興趣的反饋嗎？」

  這場會議是項目測評期的用戶評價討論會議，剛剛股東和高層們都在針對全網討論展開一些更新構想。

  可唐念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只有不干涉任何決策行為，才可以看到這場技術變革的正常走向。

  她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看向對面。

  林隅之對上她的視線，輕輕蹙眉，像是不解。

  好像一再出言冒犯的人不是他。

  成長的習慣讓她很少主動和人產生矛盾，也很會察言觀色，但林隅之一而再再而三的行為，確實讓她產生被牴觸的感覺。

  「林教授，我說，沒什麼。」唐念聲音溫柔，沒什麼震懾力，表情卻顯出耐心缺失，「是我說得還不夠明確嗎？」

  林隅之愣住。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敏銳地發現事情不對，細碎的聲音出現，但大多數都是指責唐念的。

  「唐總，你作為總裁，什麼都不說嗎？」

  「唐總最近一直很放權，聽說所有事情都讓特助代辦的，那不如下次開會只讓她來好了。」

  「唐總不想坐，不如把位置讓給有能力的人……」

  畢竟她在眾人眼中是拉不到融資的二世祖，是緋聞纏身私人感情混亂的富二代，是股東和高層們想要擠掉的總裁。

  而林隅之是這個讓公司起死回生項目的技術負責人，他的技術入股已然成為公司的新勢力，也是市場上炙手可熱紛紛想要挖走的科技新秀。

  聲音越來越大，指責從一開始的小聲，到愈發明目張胆。

  趁亂帶節奏的人也有。

  會議室氣氛變化很快，儼然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滋啦」一聲，座椅裝輪拖過大理石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一時間定住了紛亂的議論聲。

  林隅之毫無預兆地站了起來。

  他一隻手撐著桌面，臉色蒼白。

  「抱歉，是我剛剛的話有歧義。」

  話像是對大家說的，眼睛卻看著唐念。

  唐念的反應很平淡。

  臉上沒有憤怒，沒有被圍攻的不安，沒有埋怨，看向他的眼神也沒有情緒。

  「今天會議上提出的改進工作已經明確了，謝謝大家對於公司發展的關心和支持。與會議無關的話題就留到大家不忙的時候討論，散會。」

  會議室在總裁辦樓下。

  唐念穿過長廊，往私人電梯的方向走。

  身後有人推開會議室的門追過來。

  「唐總，抱歉，我沒想到我的話會引起……」

  「林教授。」唐念嘆息，聲音平靜，「抱歉這個詞，我今天聽了很多次，被他們聽到要說我為難技術代表了。」

  垂在身側的手指緩緩攥緊，昨天繼續進行的夢境中，她對著他笑，他們約會，共進晚餐，她還送他了可以貼身攜帶的小禮物。

  此刻，她對著他的眼中，只剩下疲倦。

  林隅之啞聲道，「對不起。」

  唐念皺眉，看了他一眼，卻什麼都沒說，像是放棄糾正他。

  良久後，認真地問，「我們就不能互相避開嗎？你就當我不存在，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