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敲響第三次時,唐念終於回過神。
她洗乾淨手,將還在地毯上蜷縮著的塞繆爾擋住,拉開了一條門縫。
徐熙站在外面嘀咕,「你幹嘛呢,都找你半天了……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有點熱。」唐念掩飾性地咳嗽了一下,「怎麼了?」
「想問你現在去不去,到時間了。」
她是來邀請唐念去音樂廳的。
「哦」了一聲,唐念說去。
「那我們現在出發……」徐熙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張開嘴,表情錯愕得像是看見什麼匪夷所思的畫面。
唐念回過頭,塞繆爾緩慢站起來,伸手慢條斯理地將領口的扣子扣上,他那條深色長褲的大腿內側還有幾個凌亂的腳印,衣服上也布滿褶皺。
扣上扣子,他伸出手從背後攬過唐念的肩膀,精緻俊美的面龐上勾出笑容,輕聲說,
「抱歉,我要借一下唐念,她可能沒辦法跟你一起出發了。」
徐熙怔怔地看著他們,嘴巴和腦子好像已經不在同一運作系統中,「哦,啊?好沒事……那我先走了。」
門在眼前咔噠一聲合上。
徐熙後知後覺深吸了一口氣。
唐念不是不久前還和那個混血模特手牽手嗎?怎麼一轉眼屋裡還藏了一個?
門內。
唐念被塞繆爾抵在門板上,捧著臉頰細細親吻。
被她焦躁地推開後,少年才笑著說,「您頭髮沒理好,臉上也髒髒的,我要幫您打理一下才方便您出門見人。」
「你才髒髒的。」
「嗯。」他大方地承認,「我骯髒卑劣。」
「……」唐念啞口無言。
溫熱呼吸輕輕吹拂在脖頸處,塞繆爾細緻地將唐念的衣領整理好,聽見她氣急敗壞地說,「你不要再going我了!被別人看見我還要不要在學校見人了!」
系好領口,腰身處的褶皺也被撫平。
他抬起頭,好笑地看著唐念,「抱歉,是我沒忍住引誘了您,但您剛剛也沒有拒絕呢。」
唐念又一次啞口無言。
塞繆爾垂眸看著一時語塞的人,人類的皮膚已經因為視覺和觸覺的雙重刺激而泛起些不正常的潮紅,有幾縷髮絲隨著她慌張的動作不安分地滑落下來。
看起來……很生動。
「主人。」塞繆爾忽然說,「您是鮮活的,我發現,這樣也很好。」
他用食指小心將那縷髮絲別到唐念耳後,指腹不經意間觸碰過她柔軟小巧的耳垂。
聽到她一臉複雜地說,「我不是鮮活的,難道還是僵死的?」
塞繆爾又笑了,「您說得對。」
她剛剛興致上頭,在他身上也留下不少印子,雖然時間還遠遠不夠讓他滿足的,但有聊勝於無,慢慢來,他要的是她的身體和靈魂,全部。
唐念捂住臉轉過身,耳根有些發紅,「你不要笑了。」
怎麼會笑得那麼好看。
「嗯。」他輕笑,暗紫色的眼眸像塊融化的糖,從背後擁著她,抵住她的額頭,聲音像在哄鬧脾氣的孩子,「我的錯。」
受不了。
唐念在這種略帶隱瞞性質的曖昧關係中,一會兒臉紅心跳,一會兒良心不安,反覆自我拷問,情緒十分不穩定。
塞繆爾跟在她身後,哪怕她不理自己也沒關係,在一旁閒閒地說,「主人,您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不習慣,等習慣了你就不會有緊張的感覺了。」
他還自以為善解人意地說,「您的道德感閾值漸漸提高,就不會覺得現在和我做的事情有什麼不對。您只需要對自己的快樂負責就好。」
唐念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巴,「閉嘴,你是魔鬼嗎?」
塞繆爾面露驚喜,「您知道我是什麼了?」
唐念「啊」了一聲,張大了嘴巴,「什麼?」
「但詞彙要換一下。」塞繆爾原本站在窗邊,忽然又一次走近了。
僅僅一個垂眸,就讓唐念膝蓋發軟,反應過來的時候掌心裡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您應該喊我神才對。」
渾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凝住,像是不會流動。
她一時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仿佛第一次看見星空的人站在大地,像一粒不起眼的沙,被巨大的蒼穹俯瞰,靈魂在一瞬間激起驚濤駭浪,又在眨眼間變得平息。
少年彎著唇角,輕輕摸了摸她的臉,「怎麼了?您這樣看著我?」
只是在提及「神」之一詞須臾中泄露出了一絲微渺的壓迫,就讓唐念久久無法回神。
她深吸了一口氣,再轉身,拿手機的動作輕輕顫動。
手指上滲出的細汗將屏幕都染得模模糊糊,少年從身後拉過她的手,輕輕用袖子輕輕將她的掌心擦拭乾淨,重新把手機放到她手裡。
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唐念。
她終於回想起那個黑暗神殿,在深淵中,地下,那個光明神靈隕落的震撼畫面,以及巨大的血池,堆積如山一望無際的傀儡墓穴,嘴角抽了一下,控制不住的腿軟。
塞繆爾貼心地伸手托住她的胳膊,善解人意地安撫道,「沒關係,您認為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
畢竟他的本意不是讓唐念害怕。
只是有點來不及了,知道和感受到是兩種概念,哪怕那一點渺茫的震撼不足神真實威壓的十萬分之一,也讓唐念在後續的行為中拘謹了許多。
最終她還是讓塞繆爾先離開她的房間。
少年極其不願,只是讓他從這個房間離開而已,他就表現出仿佛要和她天人相隔一般的依依不捨,牽著她的手一路來到陽台,不願意鬆開。
唐念不得不又花費了一會兒功夫才將人勸走。
還用上了那句,「你不是說好了要悄悄的嗎?」
這句話很有用。
塞繆爾在她頭頂做了一個拂去什麼東西的動作,唐念警惕地問,「你在做什麼?」
「您不是說要悄悄的嗎?所以我在掩飾我們交融過的痕跡。」
畢竟他也不想在徹底掌握一切之前,被那個半神橫插一腳,干擾他的計劃。
少年的身影前一秒消失在陽台上,後一秒玄關處的房門發出「咚咚咚」三下敲門聲。
力道均勻而平穩,唐念心裡咯噔一聲,急忙上下檢查了一遍自己,確認看起來外表上沒什麼問題,才伸手擰開了門。
希瓦納斯就站在門外。
背後是走廊上的圓拱形復古落地窗,明媚的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灑進來,落在精靈那頭淺金色的長髮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在發光。
他穿的是唐念給他買的白色襯衣,很普通的款式,領口解開了一顆扣子,吝嗇的只露出一段冷白纖長的脖頸,寬肩窄腰,眼睫低垂,靜靜地望著她,整個人優雅又高貴。
唐念下意識覺得緊張,她露出一個笑容,黑髮垂在肩上,皮膚上比分開時多了一點血色。
「走吧。」
她牽住希瓦納斯的手,笑著說,「我帶你去聽音樂。」
希瓦納斯安靜地看了她幾秒,也終於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
這讓原本就心虛的唐念更加心虛。
他為什麼看了她那麼久。
發現了什麼嗎?
手被人牽住。
希瓦納斯沒有看她,薄唇動了動,骨節分明的手指一點點扣住她的指縫。
他想,她臉紅了。
她看見他會害羞。
網上說,這是也喜歡他的意思。